“八百塊……大洋？”</br> 小木匠吸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這是搶劫呢吧？”</br> 那賊眉鼠眼的家伙聽到，忍不住笑了，說大兄弟真不是我們忽悠你，你估計剛來，并不知曉，妙音法師這場法會，整個圈子已經傳了小半年，前來參加法會的不但有佛家居士，還有政商名流，軍政要人等等，江湖上許多有名望的大佬，也都會過來參加……您想想這陣勢，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面鉆呢，我瞧您實在，這才給你打了一狠折。</br> 小木匠聽了，依舊不能理解，說道：“我知道這位妙音法師佛法高深，而且修為也是絕頂的厲害，但卻搞不懂，為什么一普通法會，會有那么多人來參加呢？”</br> 那人不回答，而是反問道：“嘿，這話兒新鮮了，那我問你，你為什么要參加呢？”</br> 小木匠說道：“我有一朋友，好多年沒見了，這不七拐八拐，打聽到他會來參加法會么，所以我也想要過來，看能不能跟他碰上面。”</br> 他這么一說，跟前兩人都笑了。</br> 隨后，那賊眉鼠眼的家伙說道：“原來是這原因，難怪你會問這么多？瞧你這模樣，一看就是修行這行當里的人，那我問你，這天下間，說到修行，你可知曉哪兒最是厲害？”</br> 小木匠想了想，說道：“這倒是考不倒我——不就是茅山、龍虎和青城么？”</br> 那人咧嘴笑了，說你說的是當今江湖上的頂級道門，我問的，是天下間的三大修行圣地，你可知曉？</br> 小木匠搖頭，說這個倒是不知，還請賜教。</br> 那人如數家珍地說道：“從唐宋以來，就一直有這么一個傳說，天下間有五大修行圣地，按照東南西北中排列，分別是天山神池宮，東海蓬萊島，苗疆萬毒窟，北地萬獸宮以及南海陷空島。不過后面兩個，近乎于傳說，幾百年來，幾乎都無人在江湖上行走，所以存不存在，都是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神池宮、蓬萊島和萬毒窟，應該都是存在的，相當于道家所說的洞天福地，據說是地仙開辟的所在，里面各種天材地寶、神仙人物……”</br> 小木匠聽了，一臉不信，說這個……扯淡吧？</br> 那人說道：“甭管你信不信，總之這位妙音法師，據說是從那蓬萊島出來的高僧大德，而此次法會，他將會挑選五位根骨不錯的年輕后輩，帶往蓬萊島去修行，并且還將在法會上，找尋七位有緣人，賜予傳說中的‘長生丹’——那玩意據說是用蓬萊島上特有的人參果煉制而成，能夠延年益壽、增長壽元之功效……你現在知道了，大家為什么會如此趨之若鶩了吧？”</br> 小木匠搖頭，說怎么聽你這么說，感覺好像是講評書一樣啊。</br> 那人又說道：“除此之外，法會上還有諸多好處，不一而足。總之，這八百大洋花得絕對不冤，畢竟我這兒也是有成本的，只是賺個差價而已。”</br> 小木匠問：“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呢？”</br> 那人哈哈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你瞧我這模樣，就算是去了，能撞上那大運不？還不如老老實實在這兒，混點溫飽——行了，你爽快點吧，要去的話，交錢給請柬，不去的話，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好聚好散便是了。</br> 小木匠聽他說了這么一通話，又硬氣地撂了牌，感覺不像是在騙人。</br> 不過八百大洋，著實是有點兒太多了，他完全拿不出來，只有與那人討價還價，結果對方完全不容商量，搖頭，說不行，一個子兒都不能少。</br> 小木匠很是無奈，只有選擇離開。</br> 那人也不挽留，只是說道：“你若是想要，回頭來鎮子里的阿翠燒餅店找我周信，不過你得快，來晚了，也許就沒了。”</br> 小木匠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說好，我若是湊齊了錢，便來找你。</br> 他往鎮子里走去，沒走多遠，卻聽到后面有匆忙的腳步聲。</br> 小木匠回頭，瞧見那賊眉鼠眼的周信跑別處去了，而跟在他身邊的那高個兒，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br> 他不由得皺眉問道：“有事？”</br> 那人指著小木匠背上那破布包裹的寒雪刀說道：“兄弟會刀？”</br> 小木匠盯了他一會兒，方才緩聲說道：“適逢亂世，到處都是土匪與賊寇，我帶刀，只是防身而已。”</br> 那人卻熱切地問道：“不知道你身手如何？”</br> 小木匠不動聲色地說道：“還行。”</br>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小木匠的冷淡，當下也是解釋道：“兄弟，你別緊張啊，我叫張果，在這一帶有個匪號，叫做萬靈鼠。我呢，就是個跑前跑后的掮客，什么活兒都干，平日里呢，也幫著一個叫做江淮會的組織物色人手——你要是方便的話，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我們江淮會，可以么？”</br> 小木匠有點兒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問道：“請講。”</br> 萬靈鼠張果說道：“江淮會呢，前身是漕幫執法堂，不過后來的時候分化了，現在是一個專門用來做人頭買賣的組織行會——斧頭幫的王亞樵你知道吧？他就是我們江淮會的成員之一，而且還是長老團的人，另外還有好多人，說起來，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呢……”</br> 小木匠這時大約聽明白了，這個所謂的江淮會，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殺手行業組織，就跟花門差不多。</br> 不過花門的圈子比較緊密，結構也比較嚴謹，而江淮會則松散多了，就是各種江湖兇人的聚集地。</br> 它更像是一個什么鐵路工人工會、報業協會之類的東西。</br> 正因如此，那萬靈鼠方才會跟他直接聊起這個來，沒有什么避諱的意思。</br> 小木匠聽他說完，然后問道：“我聽倒是聽懂了，就是沒明白，你跟我說這些干啥？”</br> 萬靈鼠笑著說道：“我瞧你不是缺錢么，要真是這樣的話，我給你派幾張單子，只要是完成了，別說八百，一千大洋都有。到時候，你不就可以去妙音法師的法會了么？”</br>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br> 這家伙為了擴展業務，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就連他這樣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都會如此費心盡力地游說招攬。</br> 他但凡是把這點兒心思和努力放在別的地方，說不定早就功成名就了。</br> 小木匠婉言拒絕，結果那人也不惱，反而是遞給了小木匠一張硬紙片，上面寫著他的聯系地址，然后告訴小木匠，說到時候如果想通了，隨時都可以過來找他，他絕對能夠幫忙安排賺錢的活兒。</br> 小木匠將紙條收起，然后離開。</br> 他在那小鎮子里待了一刻鐘，最終還是選擇進了城去。</br> 進城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小木匠背著大大的木箱，來到了一處十分熱鬧的街口，駐足良久，最終朝著東頭走了過去。</br> 他來的路上，已經決定了，就算是花錢，他也得混進那妙音法師的法會里面去。</br> 畢竟天下這么大，想要找到一個人，實在是太困難了。</br> 這一次若是錯過，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碰到張啟明，將師父魯大的深仇大恨給報了呢。</br> 既然決定了，剩下的就只有如何籌錢的事情了。</br> 小木匠一路花銷，現如今身上差不多還有三百大洋左右，這個錢相差得還是有些多，而他又不想違背自己的原則，跑去做什么江淮會殺手，所以思前想后，只有憑借著手藝活兒來賺錢了。</br> 他在東邊的街口前，找了一攤子，喝了碗鴨血湯，那里面加了粉絲，還有濃濃的油辣子，吃完之后，肚子熱烘烘的。</br> 吃完飯，他跟旁邊的人打聽到了一處賣木器的鋪子，一路找尋過去，趕在人家關門前，買了一堆木料。</br> 他總共花了八十塊大洋，特別名貴的木料自然沒有，但一般說得過去的，譬如花梨木、酸枝、黑檀、雞翅木等，倒是收了一些——當然，這些都是邊角料，并不是比較大塊的，要不然他也收不起。</br> 除了這些比較出名的材料，其他的各種普通木料，小木匠也整了一大堆，用一個大布口袋給裝著。</br> 弄完這些，他費了把力氣，將這些拖到了一處人流比較密集的鬧市，找了個無人的檔口，將東西放好，然后將木料全部擺開來，又用枝條沾了墨，在布口袋上面寫了八個大字。</br> 定制木雕，絕對精品。</br> 弄完之后，他便開始心無旁鷲地做起了木雕來。</br> 他準備憑借著這門還算不錯的手藝活兒，將那入場的請柬錢掙到。</br> 開局用什么呢？</br> 小木匠看著門可羅雀的攤子，沉思了一會兒，刻刀翻飛，卻是將他最為熟悉的虎皮肥貓給雕了出來。</br> 擺攤掙錢，他需要的是速度，無需太多構思，所以虎皮肥貓最合適。</br> 不多時，他用一塊黃梨木邊角料雕了個肥嘟嘟的虎皮肥貓出來，兩寸左右的高度，惟妙惟肖，呼之欲出的樣子，十分可愛。</br> 弄完這個，小木匠猶豫了一下，又用一塊普通的木頭，開始雕刻起來。</br> 隨著刻刀不斷揮舞，一張宜喜宜嗔、明麗動人的少女瓜子臉就浮現了——那人，竟然是大雪山一脈的第一美女。</br> 顧蟬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