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布布在封琛離開后便睡了一覺,睡覺后下樓，看見封琛坐在沙發上，手里在縫一塊布頭。比努努就站在他旁邊,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手。</br> “在給比努努做新衣服？”顏布布蹭到封琛身旁坐下,看著他正在縫制的那根布條，“這是給它做的領帶嗎？”</br> “對?！?lt;/br> 茶幾上已經擺放著一套深藍色的小軍裝,還有頂做成鋼盔形狀的布帽。顏布布將那布帽扣到頭上,發現自己都能戴，便故意問道：“這是給比努努做的還是給我做的？肯定是給我做的?！?lt;/br> 比努努立即要去抓他頭頂的帽子。</br> “別著急啊,這是你的，是你的,我戴一下試試嘛?！鳖伈疾甲o住頭頂的布帽，又笑道：“比努努個頭不大，腦袋還挺大。”</br> 封琛輕笑了聲：“本來想用舊衣服的袖子給它做帽子,后面用了整片前襟才做出來?！?lt;/br> 顏布布將雙腳蜷在沙發上，頭靠著封琛肩膀,手指慢慢捻著他毛衣上的絨毛。</br> “你的信息已經刪掉了吧？”</br> “還沒有刪掉——”</br> 顏布布倏地抬頭瞪著他。</br> “——那是不可能的。”封琛又慢悠悠說道。</br> 顏布布又靠回他肩頭,捻著一小團絨毛：“你知道醫療官先生今天給我說什么了嗎？”</br> “你坐遠點,大腦袋擋住我了，當心針扎進眼睛里?！狈忤⒀劬Χ伎熨N到領帶上的比努努推遠點，又問顏布布：“給你說什么了？”</br> 顏布布將嘴抬高了些，湊到他耳邊說：“醫療官先生說,匹配是因為我會有結合熱。你知道向導的結合熱是什么嗎？”</br> 顏布布問完后便盯著封琛手上的布頭,余光卻在偷看他的臉。</br> 封琛拉動針線，漫不經心地問：“是什么？”</br> 顏布布斟酌了下,含蓄道：“就是那些事?！?lt;/br> “哪些事？”</br> “……兩個人的那種事?！?lt;/br> “兩個人的那種事。”封琛意味深長地重復了遍,又問道：“兩個人是什么事？現在我在縫領帶,你在旁邊看，我們做的也是兩個人的事?！?lt;/br> “不是這種啊?！鳖伈疾己斓氐溃骸笆请娪暗哪欠N事。你知道吧？電影里的那種。”</br> “哪部電影？”封琛語氣依舊聽不出來什么情緒。</br> 顏布布轉頭瞧著他俊美的側臉，發出聲明顯的吞咽：“隱秘的愛戀。”</br> 封琛慢慢看了過來，眼睛半瞇著上下打量顏布布，看上去有點危險。</br> 顏布布一個激靈，那些蕩漾的心思立即收好，正襟危坐道：“我沒看那電影，我只是猜測?！?lt;/br> 封琛收回目光，將手里的線扯斷，拿起領帶對比努努說：“過來試試?！?lt;/br> 比努努飛快地跳下沙發，筆直地站到封琛面前，封琛便將那條小領帶系上它的脖子，開始打結。</br> 顏布布卻不甘心就這么放棄，趁熱打鐵地又湊過去：“醫療官說我要是結合熱的話，就要匹配一個哨兵，所以匹配就是這么來的。當我結合熱的時候，我就要和你那個?！?lt;/br> 封琛手下動作突然加重，比努努被勒住了脖子，嗷一聲后，一爪打在他手背上。</br> 封琛又連忙將領帶撥松了些。</br> “我給你說啊——”</br> “卷子做了嗎？作業寫了嗎？你自己說說有多少天沒做過卷子了？我們從海云城帶走的那些卷子，你做了幾張？”封琛打斷了他。</br> 顏布布傻眼了：“現在還要做那些卷子嗎？”</br> “你以為你進了向導班就能不做以前的題了？”封琛冷酷地指了下樓梯，“現在就去做一張。”</br> 顏布布坐著深呼吸了幾次，忽地起身，將地板踩得咚咚響地上了樓。</br> 封琛繼續給比努努系領帶，見它盯著自己，便低聲道：“在心里想想不就行了？還非要說出來……”</br> 第二天去上課時，顏布布便依照封琛吩咐，把比努努和薩薩卡都帶上了。</br> 比努努穿著一套嶄新的小軍裝，戴著帽子，系著領帶，和黑獅一起跟著顏布布進了教學樓。</br> 現在還沒上課，通道里都是量子獸在閑逛，當它們看見比努努后，都好奇地打量著，有些還跟了上來。</br> 比努努最煩別人盯著它看，哪怕是量子獸也不行。在來中心城的路上，蔡陶的狼犬愛盯著它看，就挨過好幾次打。但它此刻卻生生忍住了脾氣，既沒有發怒也沒有瞪回去，只是皺著眉一臉不耐煩。</br> 顏布布看了下滿教室的人，知道比努努不喜歡這樣的環境，便低聲問它：“要不你就在樓下等我？你看這里全部是同學，不會像哥哥說的那么危險?！?lt;/br> 比努努卻沒有理他，徑直走進了教室，黑獅便跟在后面。</br> “那你們去吧，我的座位是那個?！鳖伈疾贾附o它倆看。</br> 第一名王晨笛和第二名劉思遠的兩只量子獸依舊在講臺上打架。比努努從它們身旁擦過去時，蹲身避開袋鼠的一拳，再從摔倒的海獺身上踏過去，目不斜視地往前走。</br> 黑獅卻等著那倆打到一旁去了才通過講臺。</br> 趙翠最先看見比努努，一邊織毛衣一邊驚喜道：“這是哪兒來的小漂亮啊，這可太俊了，這臉蛋兒青得喲，是化了妝嗎？看這小模樣，是哪兒來的小向導??？”</br> 趙翠的嗓門很大，又盯著比努努在看，顏布布有些擔心它會生氣，但比努努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眉頭隱隱舒展。</br> 顏布布解釋道：“這是我的硒固蛙量子獸，它臉蛋兒沒有上色，就是這樣子的，叫做比努努。那一只是我哥哥的量子獸，叫做薩薩卡。”</br> “這硒固蛙看著還有點像個小喪尸，哈哈哈。”趙翠絲毫不覺有異地笑起來，“不過你哥哥的量子獸還跟著你走嗎？”</br> “嗯，它倆隨時都在一塊兒?！鳖伈疾键c頭。</br> 另外幾個學員聽到聲音，轉過頭問：“比努努？誰的量子獸叫比努努？”</br> “我的，是我的。”顏布布道：“硒固蛙量子獸，名叫比努努?！?lt;/br> 年紀大的學員不知道比努努，但年紀小的還是知道的，都盯著比努努看，嘴里驚嘆：“硒固蛙長得真的好像比努努，除了膚色不一樣，難怪你要給它取個這樣的名字……這不會就是比努努吧？看著的確有些像小喪尸，哈哈哈，好有意思。”</br> 顏布布摸了下比努努的腦袋，半真半假道：“哎，其實吧，它就是比努努?！?lt;/br> 學員們也沒當真，都笑了起來：“好吧好吧，它就是比努努，好可愛?！?lt;/br> 王穗子和陳文朝也走了過來，打量著比努努。王穗子神情越來越疑惑，顏布布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挨近兩人低聲道：“真的是比努努，只是我被那咬過后，它就成這樣了……所以只能說它是硒固蛙?！?lt;/br> “?。 蓖跛胱诱痼@地捂住了嘴，又跺著腳小聲尖叫：“它是真的比努努？居然是比努努？”</br> 顏布布見她這樣興奮，心里也很激動：“想不到吧？”</br> “對啊，量子獸不都是動物嗎？居然還有比努努！”</br> 陳文朝一直盯著比努努，眼睛灼灼發亮：“也有虛幻量子獸的，福利院有個小哨兵的量子獸就是個小機器人。”</br> 王穗子問：“那是為什么？我也好想有個彩虹小仙女啊，天天在我身邊飛……”</br> 話音剛落，她便察覺到什么，神情一變立即改口：“當然，什么彩虹小仙女也比不上考拉好。”</br> 陳文朝道：“可能越小進化越容易出虛幻量子獸吧，畢竟在他們看來，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lt;/br> “但我沒法把它收進精神域里，只能就這樣帶在身邊?！鳖伈疾济讼卤扰哪X袋。</br> 陳文朝和王穗子知道多半和喪尸有關，所以也沒有多問，只盯著比努努看。</br> 比努努雖然面朝黑板，卻開始沉著臉齜牙，黑獅連忙擋住它，又安慰地舔了下它的臉蛋。</br> 王穗子又感嘆道：“真的好可愛啊，兇起來都這么可愛……”</br> 陳文朝補充：“有一種詭異的可愛?！?lt;/br> 比努努便又平靜下來，還往旁邊挪了步，從黑獅身后站出來。</br> 雖然比努努讓很多人聯想到了喪尸，但硒固蛙這個東西太罕見，并沒有誰真正見過，所以也并沒有在意。倒是別人的量子獸也跟進了教室，讓他們覺得很稀奇，更多地在議論黑獅。</br> 很快上課鈴響，量子獸們紛紛被收回精神域，教室里便只剩下了黑獅和比努努。</br> 顏布布剛想問它倆要不要去教室外玩，就見比努努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黑獅左右看了看，便趴在它身后。</br> 教官走進教室，并沒注意到比努努，也沒看見被課桌擋著的黑獅，便開始上課。</br> “這節是理論課，我們講一下現代戰爭里信息化戰爭，都注意著點，下次考試會考這些內容?，F在都把筆記本拿出來，準備做筆記。”</br> 教官轉身在黑板上寫字，顏布布和其他同學一樣，從課桌里拿出筆記本和筆。</br> 他剛將筆記本在桌上攤開，就覺得袖子被扯了下。側過頭，看見比努努站在旁邊，眼睛盯著他的筆記本。</br> “每個課桌里都有，不需要我們自己準備，你去找?！鳖伈疾嫉吐暤馈?lt;/br> 比努努走回去打開課桌蓋，從里面拿出嶄新的筆記本和筆，滿意地攤開在桌面上。</br> 一堂課上到一半，教官才發現了最后一排的比努努。他疑惑地盯著比努努看了半晌，走過去后，也看見了趴在它身后的黑獅。</br> “這只量子獸是誰的？”教官問。</br> 顏布布舉手：“是我的?！?lt;/br> “這是什么量子獸？”</br> 顏布布熟練地回道：“是硒固蛙。”</br> “硒固蛙……一共兩只，除了這只硒固蛙，另外一只獅子是誰的？”</br> 顏布布道：“也是我的?！?lt;/br> “什么？”</br> 顏布布忙補充：“是我哥哥的量子獸，跟著我來上課。”</br> 教官沉默半瞬，應該是想到顏布布的量子獸曾經也跟著他哥哥亂跑，所以沒有再說什么，只道：“上課時是要將量子獸收進精神域的，不能任由它們在教室里亂轉，打擾課堂秩序?！?lt;/br> “它們沒有亂轉，一個在認真學習，一個在趴著睡覺?！鳖伈疾嫉?。</br> 比努努只端正坐著，雙眼平視前方，像是他們在說的根本不是自己。教官低頭看了眼它面前的筆記本，發現那上面畫著一排排小黑團，就像寫出的字似的，大小一致，排列均勻，看得出畫得還很認真。</br> 教官頓了下，再轉身看其他學員的筆記本，頓時發出怒喝：“你這是寫的什么？你能認清嗎？鬼畫符一樣的?！?lt;/br> 那學員嘟囔：“我自己能認清就行了?！?lt;/br> “你呢？你的筆記本上怎么一個字都沒有？”</br> 趙翠把藏在膝蓋上的棒針毛線往里塞：“教官，所有的知識我都記在心里的呢?！?lt;/br> 教官回到講臺上，痛心疾首地敲著黑板：“每次考試下來，幾個向導班里你們班都是倒數第一?？纯茨銈兊膶W習態度，一只量子獸都比你們的學習態度要認真，你們怎么不成為倒數第一？”</br> 有學員嬉皮笑臉地道：“教官，證明我們班學習風氣好啊，連我們的量子獸都在認真學習?！?lt;/br>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lt;/br> 教官恨恨地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br> 下課后，王穗子便招呼顏布布：“下節課是訓練課，走了，去訓練室上課，快把量子獸放出來。”</br> 她說完這句便頓了下，“你不用提前放，我是習慣了。”</br> 顏布布帶著比努努和薩薩卡跟了上去：“訓練課是要連著量子獸一起訓練嗎？”</br> 陳文朝在旁邊道：“是要和量子獸一起訓練的，但每堂課的內容不一樣，等會兒聽教官指令就行了?！?lt;/br> “這樣啊，好吧?！?lt;/br> 訓練室在通道的另一頭，是個很大的房間?，F在還沒上課，學員們站在教室門附近聊天，量子獸們則在房間里追逐打鬧。</br> 三十多只量子獸放出來后，場面很是熱鬧。第一名的袋鼠和第二名的海獺在認真打架，其他量子獸就摟著在地上翻滾，或是追逐嬉戲，看著很是快活。</br> 只有少數幾只量子獸很安靜，比如比努努和黑獅，還有陳文朝的那只短尾鱷，都安安靜靜地站在各自主人身旁。</br> 上課后，所有人進了訓練室站好，正在打鬧的量子獸們也作鳥獸散，回到主人身邊站著。</br> 教官走了進來，目光在所有人和量子獸身上掃了一遍。</br> “王晨笛，劉思遠，把你們的量子獸叫回來，上課了都還在后面打架，像什么話？”</br> 袋鼠和海獺終于分開，袋鼠還仗著腿長，抽冷子又踢了海獺一腳才往回走。</br> 教官雙手背在身后，朗聲道：“這節課是訓練向導和量子獸的默契度。量子獸繞著訓練室跑五圈，路上會布下它們看不見的紅外線障礙。你們能從可視眼鏡里看見紅外線，再用精神聯系告訴量子獸，讓它們避開那些障礙?！?lt;/br> “哦……和上節課的內容差不多嘛?！?lt;/br>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節課難度要提高，結果還是過障礙，太輕松了。”</br> “輕松什么啊，這個不光要靠配合，還要靠反應，我那量子獸雖然打架勇猛，但反應總是慢半拍，最怕這樣的訓練?！?lt;/br> ……</br> 顏布布沒有上過這種課，但也聽懂了教官的大概意思，特別是那句用精神聯系告訴量子獸，讓他心生不妙。</br> “好了，現在是第一組名單，王穗子，林晨鈺，秦洪生……”教官拿出名單念了七八個學員名字。</br> 王穗子和另外幾人去教官那里領了副眼鏡戴上，在訓練室前方站成一排沒有動。而幾只量子獸則走到訓練室右邊的劃線處，做出隨時準備沖出去的架勢。</br> “王穗子，你的量子獸呢？”教官問道。</br> 王穗子回道：“馬上就好?！?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