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量子獸都站好位后,王穗子腳邊就出現了那只考拉，慢吞吞地往劃線處走去。</br> 全班學員都盯著它，看它走兩步停一下。教官顯然也習慣了,只擰著眉頭沒有說話。</br> 王穗子瞧著考拉實在是太慢,干脆將它抱到右邊劃線處再放下去。</br> “預備——”教官舉起手，幾只量子獸都半俯下身,蓄勢待發,喉嚨里發出呼嚕嚕的緊張聲響。</br> “開始！”</br> 隨著教官一聲下令，量子獸們沖了出去,沿著寬大的訓練室邊緣奔跑前進。原本安靜的學員們也頓時炸開了鍋，為它們喊著加油。</br> 顏布布的目光在量子獸和主人之間來回逡巡。</br> 他看見那幾只量子獸在奔跑的過程中突然往左移,接著又迅速回位，再齊齊移向右邊，動作整齊劃一。而它們的主人就帶著那副眼鏡,站在原地沒有動。</br> 他終于琢磨出這是怎么回事了。</br> 這些量子獸雖然看不見障礙，但它們的主人能看見,并通過精神聯系告訴它們,讓它們在快速奔跑中也能避開那些障礙。</br> 完蛋！</br> 顏布布瞥了眼旁邊的比努努,見它看得很專心，便俯下身在它耳邊道：“我們倆這堂課要墊底了。”</br> 比努努一臉茫然，他便仔細講解了一番，最后道：“我們倆沒有精神聯系,我看到的沒法告訴你啊。”</br> 比努努聽完后沒有反應,卻慢慢移開視線，也不再去看那幾只量子獸。</br> 顏布布看它這幅樣子有些心疼,便低聲安慰道：“你等會兒去跑跑就回來,墊底就墊底唄,沒事的，反正我們打架又不會輸給別的量子獸。”</br> 黑獅也輕輕和比努努撞了下頭，再安慰地在它臉上舔了下。</br> 滴，場內響起一道鈴聲。</br> 教官看了眼手上的顯示屏，大聲道：“林晨鈺，淘汰！”</br> 站在王穗子身旁的那名學員摘下眼鏡，交還到旁邊盒子里，而場里一只浣熊也停下奔跑，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經過教官身側時，還將他身旁的凳子一爪子打翻。</br> 教官冷眼看向那名學員：“林晨鈺，注意你的情緒。”</br> 量子獸們在左移右躲中往前跑，動作敏捷且迅速。只有王穗子那只考拉不緊不慢地，很快就被其他量子獸超過了兩圈。</br> 不過它前進雖然慢，左右移動時卻毫不含糊，在躲避那看不見的障礙時迅如閃電。</br> 只是躲過后便又慢下來，還會坐在地上休息一下，看上去非常淡定，和現在激烈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br> 全程一共五圈，量子獸們陸續沖過了終點，除了中途被淘汰的那只，就只剩下王穗子的考拉還在慢慢走。</br> 那些學員都取下眼鏡回到了隊伍里，只有王穗子還站在原地。教官抬腕看了下時間，道：“還有兩分鐘。”</br> “加油啊，考拉，你要走快點，時間快到啦！”</br> “走起來啊，你別坐著不動，快走起來。”</br> 顏布布和其他學員一起對著考拉吶喊加油，大家倒也理智，沒誰喊快點跑起來。</br> 誰知原本坐在地上的考拉，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時間反正快到了，干脆四仰八叉躺了下去。</br> 顏布布：“……”</br> 兩分鐘時間到，王穗子摘下眼鏡回到隊伍里。顏布布見她神情有些沮喪，便低聲安慰道：“沒事的，以后它應該會快起來的。”</br> 王穗子幽怨地問道：“你覺得可能嗎？”</br> 顏布布嘴唇翕動了下，還是沒能將可能兩個字成功說出口。</br> 教官開始念第二批名單，顏布布已經做好了開場即淘汰的思想準備，但比努努顯然還沒準備好，看上去有些緊張，爪子揪住了旁邊黑獅的鬃毛。</br> “……陳文朝，趙翠，劉思明。”</br> 第二批名單念完后，顏布布和比努努都緩緩松了口氣。</br> 陳文朝和趙翠戴上了眼鏡，短吻鱷和大白鵝也站到了起始線上。站在墻邊觀看的學員們又開始了一波喧嚷，有些開始敲門板：“加油啊，沖啊。”</br> “預備——”教官抬起了手。</br> “嘎！”大白鵝已經撲扇著翅膀沖了出去。</br> 教官無奈地看向趙翠：“翠姐……”</br> “不好意思啊，重新來。”</br> “預備——”</br> “嘎！”</br> 重新三次后，趙翠的大白鵝才沒有提前沖出去，只是在遇到第一道障礙時，其他量子獸都閃向右邊，只有她的大白鵝跑向左邊。</br> 滴，鈴聲響起。</br> “趙翠，淘汰。”</br> “怎么這么快啊？是不是搞錯了？我的小白就是按照我給它的路線跑的。”趙翠摘下眼鏡茫然地問教官，而她那只大白鵝還在繼續往前沖，報錯的滴滴聲響個不停。</br> 教官也戴著眼鏡，只面無表情地道：“看見那個紅線是要去躲，不是讓你去撞。”</br> “是嗎？可是上次不就是去撞那些黃色的小方塊嗎？”</br> 教官嘆了口氣：“翠姐啊，每堂課的內容不一樣的，你能不能稍微認真聽一下課的？”</br> 趙翠的大白鵝不情不愿地退了場，剩下的量子獸們還在繼續。</br> 陳文朝那只短吻鱷反應相當快，動作也迅速靈敏，始終超過其他幾只量子獸半個身位。最后也沒有什么懸念，一鱷當先地沖過了重點。</br> “小鱷你好棒啊，你好厲害。”顏布布一直在拼命鼓掌，又高興地問比努努，“陳文朝的鱷魚是不是超級厲害？”</br> 比努努只冷冷地盯著他，渾身透出森寒之氣，顏布布又鼓了兩下掌后，訕訕地收回手，也不再吭聲了。</br> “下一組，顏布布，王晨笛，劉思遠……”</br> 顏布布在聽到自己名字后一個激靈，比努努也站直了身體。</br> 聽到自己名字的學員都開始往那邊走，只有顏布布還站著沒動。顏布布身旁的人開始叫他：“顏布布，有你的名字，你在這一組，快過去。”</br> 該來的總要來，顏布布只得硬著頭皮出列，邊走邊往回看，想看比努努跟來了沒有。</br> 結果不止比努努，連薩薩卡也跟上來了。</br> 顏布布從桌上盒子里掏出眼鏡戴上，往四周張望了下，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異常，便去和其他幾名學員站在了一排。</br> 比努努和薩薩卡則去了右邊的起跑線上。</br> 另外幾只量子獸已經在做準備，那只袋鼠不停原地小跳，還活動著脖子和手腕，架勢看上去很老道。</br> “準備——”教官下令。</br> 顏布布心跳頓時加速，看見那些量子獸都進入了準備狀態，比努努和薩薩卡也伏低了身體，眼睛直盯著前方。</br> 幾秒后，那聲開始遲遲沒有到來，教官疑惑地問：“顏布布，到底硒固蛙是你的量子獸，還是獅子是你的量子獸？”</br> “啊？是硒固蛙。”</br> “那獅子怎么也去了？這個要精神聯系的，你讓獅子回來。”教官道。</br> 顏布布便大聲問黑獅：“薩薩卡，你要回來嗎？”</br> 黑獅搖了搖頭。</br> 教官對顏布布道：“我們是在上課，在訓練，它主人沒在這里，你讓它去旁邊看著就行了，不要在這兒搗亂。”</br> 黑獅沉默地轉回了頭，表示出拒絕的態度。</br> “教官，它不想回來。”顏布布見黑獅不愿意回來，知道它想陪比努努，又狡黠地補充：“它是我哥哥的量子獸，不聽話我也沒辦法啊。”</br> 教官挺好說話，反正也只是訓練，也就不再說什么，只抬起了手：”準備……開始！”</br> 一聲令下，顏布布眼前瞬間多出了許多紅色的光束。它們分布在訓練室的四周，擋在量子獸們前進的路線上，有些還在左右移動著。</br> 起始線上的量子獸已經沖了出去，比努努最為迅捷，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已經超過了其他量子獸半個身位。</br> 眼見前方就是第一道紅線，而且正處在比努努的前方。顏布布以為它會就這樣一頭撞上去時，薩薩卡卻突然越過它，側身微微擋住，將它奔跑的速度壓緩，讓其他量子獸從身邊擦過去。</br> 比努努便落后了其他量子獸半個身位。</br> 到了第一道紅線處，袋鼠和海獺率先往右邊閃，其他幾名學員的量子獸緊跟其后，也向著右邊閃出。</br> 黑獅一直盯著前方幾只量子獸的腳，在它們剛抬步往右移動時，也推著比努努往右，于是它倆在跑到紅線位置時，一起避過了那道紅線。</br> 顏布布原以為它倆在第一道線上就會被淘汰，沒想到竟然通過了，啊地一聲尖叫，在原地蹦了起來。</br> 比努努很想沖到第一，但薩薩卡一直壓著它的速度，在它幾次想提速時都側身擋著，讓它始終只能跟在其他量子獸身后，落后半個身位。</br> 薩薩卡的眼睛也緊盯著前方幾只量子獸的腳爪，在它們轉變方向的同時便推擠比努努，讓它也跟著一起調整前進方向。</br> 量子獸們迅速飛奔著，避開一道又一道的無形障礙，偌大的訓練場內，響起學員們的陣陣驚呼。</br> 大家并不知道比努努和顏布布并沒有精神連接，但知道黑獅的主人是沒在這里的，眼見它竟然能跟上一起，又是震驚又是佩服。</br> “獅子是跟著其他量子獸在跑吧？但看上去就和它們在齊頭并進似的。”</br> “對啊，它就一直跟著。關鍵速度這么快，又只比其他量子獸落后一點點，這就需要很強的觀察力和判斷力才行。”</br> “這是顏布布他哥的量子獸吧，好厲害。”</br> “那他哥也一定很厲害，不然量子獸不會這么強。”</br> ……</br> 顏布布激動萬分，跳著腳為兩只量子獸加油：“比努努加油！薩薩卡加油！比努努你超棒！薩薩卡你超棒！”</br> 因為戴著眼鏡，視野不怎么清晰，他干脆將眼鏡摘掉，拿在手里揮舞。</br> 王穗子看見了，連忙擠過去拉他：“你干嘛把眼鏡都摘了？眼鏡要戴上啊。”</br> 顏布布這才想起自己還要裝著和比努努有精神連接，連忙又將眼鏡戴上。還好其他學員和教官都看著場內的量子獸，沒有誰注意到他。</br> 袋鼠和海獺一直都處在領先位置，且不分前后。但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兩只量子獸跑著跑著便開始互相使絆子，你推我一下，我撓你一爪，反而都慢下了速度，被一只斑羚給超了過去。</br> 薩薩卡始終看著前方，目光沉穩且鎮定，現在也立即調換了跟隨對象，帶著比努努跟上斑羚，一起超過了袋鼠和海獺。</br> 量子獸們的速度迅捷如風，很快就跑過了四圈。</br> 在最后一圈時，所有學員都在吶喊助威，顏布布更是高聲尖叫，弓起背漲紅著臉，脖子上鼓起道道青筋：“比努努加油，薩薩卡加油……”</br> 教官就站在他不遠處，干脆抬手捂住了耳朵。</br> 海獺和袋鼠察覺到不妙，互相也不打架了，只埋頭沖刺。幾只量子獸都發力沖向終點，互相只落后半個身位。</br> 目前第一的是斑羚，后面緊跟著比努努和薩薩卡，再后面則是其他學員的量子獸。</br> 終點線就在前方十米處，這里已經沒有再設置障礙，顏布布一把摘下眼鏡，雙手攏在嘴邊大喊：“直接沖啊！沖！”</br> 黑獅在聽到他喊聲時，便用腦袋頂了下旁邊的比努努，再往旁挪了半步拉開距離，不再壓著它的速度。</br> 比努努和黑獅之間非常有默契，立即一個彈躍騰空而起，像是一枚炮彈般直沖向前，在那只斑羚快要到達終點時，率先沖過了終點。</br> 緊跟著便是不分先后的黑獅和斑羚，再后邊是其他量子獸，原本跑在前兩名的袋鼠和海獺落在了最后。</br> “啊啊啊啊啊！”顏布布摘下眼鏡沖向兩只量子獸，將比努努和黑獅都攬在懷里，“你們好厲害，好厲害！啊啊啊啊！”接著又分別在兩只量子獸臉上親。</br> 比努努被顏布布緊箍著親了兩下后，就將他的臉推遠，顏布布又將它抱起來拋向半空，落下后接住再繼續拋出。</br> 比努努皺著眉盯著忽近忽遠的天花板，卻也沒有掙扎。黑獅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在比努努被放下地后，用黑鼻頭在它頭頂輕輕碰了下。</br> 上午第二節的課后時間很長，于是下課后，顏布布便讓比努努和薩薩卡回教室，自己去樓上教室找封琛報喜。</br> 樓上也是三個班，兩個哨兵班和一個向導班。顏布布找到哨兵二班，站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地往里看。</br> 一群哨兵正圍在一起掰手腕，喊聲震天，他們的量子獸便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摔跤，互相摔成一團。</br> 而封琛一個人坐在窗邊看書，無視周遭的喧嘩吵鬧，神情從容而淡定。一束燈光從他頭頂投落，柔和了他的五官線條，看上去既干凈又冷清。</br> 顏布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臟便像被什么輕輕敲了下，發出嗡嗡的回聲。其他人就成了虛化的背景，眼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