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蕭燃后來又獨自去了幾次檔案館,類書的整體方案敲定,雛形已經做好。
靳堯除了有個六級考試,話劇社還有不少瑣事要麻煩她,所以在這份小組任務中并沒有負責太多東西。
當人沉浸在繁雜的事情里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林懷遠也暫時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后來再去檔案館的事都沒有碰上。
而上次見面時作為道歉禮物送的東西被她隨手扔在宿舍柜子的角落里,眼不見為凈,省的看到就想起那人。
從檔案館回來的晚上靳堯難得有空,正準備做套六級卷子的時候,高中時的閨蜜顧輕舟發來一條微信:程殊俊回國了,你知道嗎?
看見那個名字的時候她腦子一懵,尚未來得及回應,對面又發來一條航班信息。
起飛時間是今天晚上,落地時間在明天傍晚六點二十,地點則在月城。
她耳邊嗡地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一種強烈的預感使得她心跳加速,整個人坐立不安。
也是在這時,許館長也發來消息,問她明天是否有空,想找些人去崇鳴企業整理檔案。
她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隨后對方發來具體要求和相應薪資,但一個人不夠,于是她就叫了貝貝跟徐蕭燃,徐蕭燃則喊上了他的舍友于明喬。
處理完這件事后她已經冷靜下來,然后給顧輕舟回:知道了,我明天要去崇鳴企業有事。
第二天一早他們四個人就到了崇鳴大廈的樓下,這家公司是做外貿起家,如今在月城具有一定影響力,據說董事長顧崇明還十分年輕,能有今天這番成就,想必也是有過人之處。
“你們是來整理檔案的對吧?”前臺看到他們隨即將他們領去檔案室。
雖然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推門看到雜亂的室內景象時她們還是不免有些微微窒息,怪不得工資那么高,和工作量是成正比的。
作為一家對外貿易的大公司,檔案室如此混亂,所有材料都沒有歸檔整理,就隨意的放在架子上,靳堯拍了張整理前的照發給備注為【喻總】的人,并說:身為知名企業,這不應該啊。
那邊過了會兒才回:忙。
靳堯知道這意思就是說沒事別打擾他,然而單單一個字如此敷衍,她立刻發了十幾個表情包過去,一番信息轟炸后才收了手機開始工作。
四人一同做到中午也不過才整理了兩三個架子,雖然現場也有內部人員幫忙分類,但是資料實在太多,光是裝盒就要很久。
公司提供了十分不錯的午飯,他們吃完之后就又埋頭苦干,一旁的內部人員都暗自感嘆學生們的認真負責。
一直到六點半他們才做完大部分的工作,剩下的就交給企業員工去收尾。
恰巧也是下班的時間,他們在等電梯的時候碰到了崇鳴的董事長顧崇明。
其實碰見了也沒什么,大家又互不相識,只是顧崇明身邊的是林懷遠。
靳堯還沒打算說些什么的時候對方就先開口了。
“你怎么在這?”他見到靳堯的瞬間眼里是止不住的驚詫,隨后也看到了旁邊的徐蕭燃,這些人里他唯一面熟的。
“許館長叫我們來幫忙整理檔案?!彼粏栆淮穑蝗绠敵踉诤依飼r的中規中矩。只是那目光卻飄忽不定,她心中說不上來是何種感受,這世界到底有多小才會讓他們一再相遇。
顧崇明聽了這話立刻明白了他們的身份,“原來是你們啊,是我叫許老師找人來幫忙的,聽說今天弄的都差不多了,多謝各位了。”
他確實如傳聞中所說的十分年輕,和林懷遠站在一起看上去還有點少年氣,或許是那長相,讓靳堯覺得特別像一個明星,卻又怎么都想不起來。
見他如此客氣,四人連忙表示沒什么,都是應該的。畢竟不是免費勞動,拿了人家那么高的工資認真點才對。
電梯到了大家一起上去,林懷遠的目光一直落在靳堯身上,不過兩人都沒再交流。
數字降到八樓,靳堯電話鈴聲響起,雖然一天都讓自己沉浸在工作里,但此刻她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果不其然來電顯示正是程殊俊。
“我在月城,想見你一面。”許久未曾聯系,他的聲音聽來格外陌生。
靳堯直到電梯到了一樓,聽得“?!钡囊宦暡湃鐗舫跣?,走出去之后說:“你剛下飛機?倒也不必如此折騰?!?br/>
“見你,不算折騰?!彼_實剛落地不久,寄存行李后叫人把車開來,正準備去見她。
“我剛處理完事情,可以陪你吃頓飯。”她本想直接拒絕,可話到嘴邊如何也說不出口,到底是一下飛機就打了電話。
貝貝在她一掛電話后就八卦地問:“誰呀?是不是你那個初戀?”
靳堯嘆了口氣,“別亂想,他剛回國,就敘敘舊。”
“和前任能敘什么舊?”這話竟然是徐蕭燃問的。
“你們去吃吧,我就在萬象城,晚點回來呀?!焙蟀刖涫呛拓愗愓f的。
然后她先一步往外走,同時拿出手機準備打車,也是在這時,林懷遠跟了上去。
“順路,我送你?!彼诮鶊蛏砗笳f。
顧崇明停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想起之前章選和他說的事,他倒沒覺得靳堯像他說的那么不堪。靳堯長得很漂亮,放在學校也是出名人物,也難怪林懷遠會對她有興趣。
只是他們身邊最不缺美女,他更好奇,這姑娘特別在哪呢?
靳堯在外面停下,語氣并不友善,“林先生很喜歡給人當司機嗎?”
“給你當司機我挺樂意的?!彼麢喈敍]懂靳堯話里的諷刺。
“上次請吃飯是賠罪,那現在?”對于上次林懷遠說的給個機會她沒有回答,只是想留給他去判斷自己是何種態度,如今看來是鐵了心要糾纏下去。
“真的只是順路?!彼髅饕桓睙o奈的表情,態度卻很堅決,僵持下去只是浪費時間,靳堯再次妥協。
今天林懷遠又換車了,然而這與靳堯無關,她本來準備拉開副駕駛室門的手轉而開了后座,“既然
你樂意當司機,那我就坐后面了,寬敞?!?br/>
他輕笑出聲,絲毫沒有介意,“您請?!边€跟她客氣上了。
車上有一股松木的香氣,配著輕柔舒緩的音樂讓她復雜的心情得以暫時紓解,只是思緒依然混亂,除了因為經過一天的高強度的工作外,程殊俊的突然邀約和林懷遠固執己見的獻殷情都讓她頭疼不已。
林懷遠調低音響的聲音,似笑非笑的從后視鏡里望她一眼,見她皺著眉一臉糾結,問:“我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嗎?”
“對啊,吃人的那種,”她沒好氣道,再次反思怎么又上了他的車,但良好的教養讓她講不出難聽的話來,只好這樣說,“林先生,之前我說過沒有下次了吧?”
“是啊,沒有下次,但你也沒說清是什么,不是嗎?我只當下次不再帶你去見章選咯?!?br/>
“林懷遠!”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他,帶一絲被戲弄的怒意,但很奇怪,聽著好像還有一絲嬌嗔的意味在里面。
林懷遠收回視線,信號燈轉綠,擋風玻璃上落下幾滴水珠,天上又飄起細雨,一點一點隨風砸在玻璃上,就像此時兩人的心情,紛繁雜亂。
好像他們每次遇見都是在雨天,如今已是十一月底,現在下雨只會讓各處變得陰冷潮濕,氣壓同時變低,即便她在車內卻仿佛感到窒息。
討厭的天氣,態度強硬的人,這些都讓她的心頭敷上一層陰霾。
“靳堯,你上次吃飯的時候說章選事情就算過去了。可如果沒有章選那件事,或者如你所說真的算了,你態度還會是現在這樣嗎?”林懷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再招惹她,起初是有那么點興趣在里面,可現在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林懷遠,我說算了只是不計較,并不代表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她調整呼吸,好像真的喘不過氣一樣,但仍舊耐心的想和他說明白,“人與人相識都很重視第一印象,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很好,但是你朋友的行為從側面反映了你的交友圈,這樣很難讓我不聯想你私下是否也是這樣的人。也是我上次說的,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不同?”
空氣霎時靜默,只聽見音響里傳來事后煙的音樂,是他們前段時間新出的單曲。
staywithme,idon’twantyoutoleave
“我不否認對你的好感,但是我也沒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你?!彼侨绱酥卑祝敛晃竦谋磉_了自己的想法,一如上次在餐廳的一針見血。只是這次她說出來之后才意識到意思過于明顯,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么,卻覺得沒什么好掩飾的,事實就是如此,她對他有好感,也有戒心。
林懷遠啞然,他說不出是喜是憂,也許前半句話給了他希望,可后半句話又叫他為難。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他一定不會帶靳堯去那個莊園,更不會讓章選遇到她。
“那你是否愿意作為朋友進一步的了解我?”問題又回到之前,好像進了死胡同兜兜轉轉,這次他不依不饒偏要問出個答案。
“我不知道,”她索性自暴自棄,因為天氣、因為話題而深感心累,“如果說愿意好像顯得我特別沒面子,但說不愿意我好像也不是這樣想的。”
即便外面在下雨,即便夜色已經降臨,但靳堯的話讓他忽然覺得有一道光穿透縫隙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