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前一天發生了什么,她心情如何,課依然要上,于是一大早退了房打車趕回學校。
靳堯快速沖澡換了衣服之后拿著東西跟貝貝一同往教室走去。
上午的課是之前吐槽過的系主任的課,此人名為季品軒,又被他們稱為極品軒,說話和女人一樣磨磨嘰嘰,喜歡點人還老布置作業,總之學生都不愛上他的課。
走去教室的路上貝貝一邊挽著她一邊促狹地問:“你一夜未歸,就沒發生些什么刺激的事情?”
“麻煩你收起不良的想法,少看些荼毒思想的東西,”靳堯從第一天認識貝貝的時候就覺得她滿腦子黃色廢料,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看些什么,“要不是有不可推脫的社交,誰會在第二天有早課的情況下夜不歸宿?”
“徐蕭燃。”上課的時候極品軒突然點名回答問題,那人就坐在靳堯后面,條件反射般的猛然起身,卻因動作幅度太大而晃動了桌椅。
回答問題后他坐下,小聲跟前面的人說了句抱歉。
下課的時候他叫住靳堯,“等下可以請你們兩個吃頓飯嗎?”
貝貝一臉我懂的表情,“我就不去了。”
她自然而然的將這人當成了靳堯的桃花,然而靳堯卻認為是貝貝的。
結果就是,徐蕭燃請吃飯確實別有目的,但并不是追人。
點了三份石鍋飯后他開門見山道:“我想找你們二位一同完成類書作業并參賽。”
那是信管老師布置的作業,本來靳堯和貝貝只想隨便做完交掉,這學期她們各自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并沒打算參賽。
見兩人不說話,他又繼續說:“因為以往你們的作品質量都很高,我覺得不妨一同合作。”
徐蕭燃也算班上比較活躍的學生,一有什么比賽和活動總是主動參加,如果和他一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有什么想法?”貝貝有些心動,想聽他具體闡述。
“我想做一個民國檔案的資料整合,靳堯你不是在檔案館做志愿嗎?應該很方便吧?”這也是他找她們的原因之一。
“可以考慮,不過前期要做的工作太多了,感覺有點復雜。”靳堯想了想自己手頭的事情,不確定是否能騰出時間。
“不著急,初賽在下個月,你們再想想。”怕她們直接拒絕,徐蕭燃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靳堯想了想,說:“這樣吧,下周五我去檔案館的時候叫你一起,先找資料,看看任務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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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五,徐蕭燃一下課就在門口等她,“坐我車吧,也不遠。”
靳堯也沒不好意思的,問人借了個頭盔就坐上了他小電驢的后座。
她提前和檔案室的人打了招呼,今天沒在崗位上工作就直奔主題,兩人把手機都放在外面后開始著手資料搜集。
許館長從外頭回來時聽聞她們在做的事不免有些好奇,就前來看看。
“小靳,你們都在這待好久了,還沒完啊?”聽說兩人從四點下課后就一直待到現在,此時已經六點半,檔案館對外早就關門了。
靳堯一直彎腰對著資料抄寫,民國時期的文本均為手寫因而難以辨別,雖然上過相關課程但畢竟水平有限,他們速度不是很快。
“任務艱巨呀。”她直起身,感覺眼前一黑,好在立刻扶住了桌子。
也正是這一抬頭,她與林懷遠的視線撞在一起。
許是看資料太久眼睛疲勞,她眨了眨眼,有一瞬間的愣神。
“等下要閉館了,你們抓緊啊。”許館長不再打擾,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而林懷遠又看了她一會兒,不知在想什么,不過也沒說話。
靳堯低頭繼續釋讀文本,努力不去在意他的目光,好在他很快也離開了。
聽到漸遠的腳步聲,她把東西收拾好,對徐蕭燃說:“今天先到這吧,空了再來。”
“行,我們去吃飯吧。”動腦太久,兩人都很餓了。
結果她剛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身后響起林懷遠的聲音。
“靳堯,”他大步走來,語氣聽不出波瀾。
“林先生,什么事?”靳堯轉身后退一步,從稱呼到行為都與他保持了距離。
林懷遠哪能看不出她的意圖,也不再上前,“上次的事叫你不爽是我考慮不周,既然今天碰到了,不如讓我請你吃頓飯?”
這個決定是他臨時做的,可以說是剛才見到靳堯時才冒出來的想法。
本來已經打消了對她的念頭,但經過剛才那樣的對視,他突然又不想就這么算了。
“區區小事,您不必介懷。”她連敬稱都用上了,看得出是十分想要撇清關系。
“只是吃頓飯。”林懷遠直視著她的眼睛,有些不容拒絕的強硬。
看出靳堯的遲疑與為難,徐蕭燃猶豫著開口,“這位先生,我和靳堯一起來的,她開車帶我。”
聽了這話林懷遠挑挑眉,靳堯心下一喜,恨不得當場給徐蕭燃頒個小天才獎。
“是的,我還要送他回去。”她連忙接話,生怕對方聽不懂話里的意思。
林懷遠也頗為理解地點頭,“那我校門口等你好了。”
他的意思是,這頓飯吃定了。
于是靳堯硬著頭皮開起了電動車,后面坐了個一米八的大男生,她突然又不是很想夸徐蕭燃的反應能力了,損人不利己。
到了路口徐蕭燃叫她停下,“算了,你這躲也躲不了,就先跟他去吧,祝你好運。”然后他就開著電
動車揚長而去,還沒把靳堯借的頭盔帶走。
一旁的車沖她按了喇叭,搖下車窗,“靳小姐,上車吧。”
她恨恨地摘下頭盔坐上副駕駛,一語不發的看向車外。
明明是同樣的場景,她曾經懷有的感激之情此刻蕩然無存,如今只剩迫不得已的無奈。
身邊的男人但笑不語,車上沒有音樂也沒有廣播,兩人陷入死寂。
最后車在一家私房菜館前停下,他解開安全帶,“靳堯,我沒別的意思,真的。”
靳堯扯出一抹笑,學著他的語調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呀。”
林懷遠不理會她的嘲諷,往餐廳走去。
餐廳外面門頭是木頭雕刻的名字,行云樓。
進了門最先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屏風,旋轉樓梯隱于其后,角落的香薰送來一股令人平靜的沉香味。
二樓拐角處放著一盆五針松,因為占地頗多,她不免多看了幾眼。
他訂的包間名為松林間。
服務員拿來菜單,他將那本本子轉到靳堯面前,連帶著一個綠色的禮品袋,“送你的禮物。”
她僅僅是掃了一眼就又轉了回去,包裝袋上有一個凡頓立柱及vca三個字母,“太貴重,我不能收。”
“那先點菜吧。”他拿下禮品袋放到一邊,并沒強求。
兩人圍著轉桌面對面,氣氛好不尷尬。
等菜期間更是一陣沉默,最終還是林懷遠先開了口。
“上次的事情讓你心中不快了,我很抱歉。”其實那次從莊園走后林懷遠是真的不打算再對她有些什么想法,結果今天又遇上了,但也不能算意料之外,畢竟先前已經知道了她每周五都會去做志愿。
一般來說別人道歉她都會立刻說沒事,但現在她遲疑了。
服務員端來一道銀魚羹,林懷遠先幫她盛了一碗。
待她喝了幾口想好措辭之后才放下湯勺,平靜的回答:“首先謝謝你請我吃飯,雖然有些不顧及我的意愿,但畢竟我還是來了。至于你說的事,既然已經是上次那也不用再提,我且接受你的道歉,反正也不會有下次了。”
林懷遠知道她的意思,不僅是不會有下次見到章選的機會,也是不會和他再見。
不知怎么,看著她如此淡漠的回答,林懷遠心中竟有些不甘。
“靳堯,我以為他不至于影響到我們的關系。”
靳堯忍住反問的沖動,復雜地看著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林先生,恕我不解,我們有什么關系?”
他一怔,要問關系,確實沒什么。
到現在兩人攏共也就見過三次,如果算上下雨天的兩次頂多也就四次,他們除了知道彼此知道姓甚名誰,再無其他,又何談關系呢?
但他還是說,“我想,朋友可以算得上吧?”
“那林先生您對朋友的定義還真是寬泛,”她托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銀魚羹,“想必您有許多泛泛之交吧。”
“如果你非要這么說,我想是的。”林懷遠望著她漫不經心的動作,對她的冷言冷語全盤接受,絲毫沒有表現出不悅。
見他如此回答,靳堯也無話可講,便專心吃飯,如果對方不再開口那她也就當啞巴。
這一頓飯吃得可謂憋屈,那么多菜在她嘴里都食之無味,草草吃了些之后便放下筷子說飽了。
“我送你回學校。”林懷遠起身穿上外套,又拿起那個綠色的拎帶,在靳堯走過自己的時候抓住她的手,把袋子放進她手心。
靳堯的手被牢牢拽住,林懷遠是如此猝不及防,她愣在原地就那么瞪著他。
“沒有下次。”他松了手上的力道,仿佛在哄她。
“放手。”靳堯尷尬的別過眼,也不再拒絕。
于是梵克雅寶的禮物還是到了她的手上,只是她一點想拆的欲望都沒有,而且她在想這個禮物本來是要送給誰的呢?
送她回去的路上林懷遠放了音樂讓氛圍沒有那么冷,依然是些古典樂,但這次的她都沒聽過。
“我知道章選可能不是什么正經人,”十字路口遇上紅燈他減緩車速慢慢停了下來,“但他是他,我是我。我沒義務為他辯解,可也不希望你就此對我產生誤會。”
“我又怎么知道你和他是不同的呢?”靳堯目光清澈,聲音剛好蓋過音樂。
“那為什么不能給個機會,試著了解我呢?”怕她誤解,林懷遠又加了句,“只是作為朋友,不是泛泛之交的那種。”
他是那樣誠懇,眼神又是那般認真,叫靳堯一時分不出真假。
明知林懷遠是帶有目的,可縱使她再人間清醒,卻還是難以克制心中的悸動,從初遇時便有的好感到底要不要因此被壓制?
“如果我們下次還會遇到,就告訴我你的電話。”林懷遠在她下車前這樣說,“就當是一場名為隨緣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