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好室友,靳堯不僅帶了奶茶,還拿了兩個紙袋回去,一個里面放的就是林懷遠裝訂的詩集,另一個是臨別時他送的禮物,調笑歸調笑,他并沒跟她計較。
而且經過上次的教訓,他似乎是怕靳堯再次拒收,這回只送了一盒歌帝梵的松露巧克力。
“你這是想讓我大晚上熱量爆炸嗎?”貝貝雖然嘴上這么說,吃的卻很開心,當然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還是要關心一下好姐妹的感情狀況,“所以今天林懷遠叫你去干嘛了?是不是追你不成要霸王硬上弓了?”
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靳堯暗自懊惱把那些事情都告訴了她,咬牙切齒道:“你再這么幸災樂禍,我就把你滅口。”
“哎呀,有什么的嘛,你就跟我講講,我幫你分析分析這個男人在想什么。”
“能有什么,我今天就直截了當和他說,我覺得你像玩弄女大學生的狗男人。”
“你這也,太得罪人了吧?”貝貝一口奶茶喝下去,珍珠在嘴里含混不清,她瞪大雙眼想要確認靳堯是不是在開玩笑,然而看了半天確信她是這樣做的,“然后他什么反應?是不是覺得,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
“哎,被電話打斷了,他沒正面回應。”靳堯翻個白眼,“但我感覺他會一笑而過,肯定心虛的不行。”最后林懷遠說的關于不只巧合的話在她聽來不過是哄人的鬼話罷了,世間巧合多了去了,她不是不相信緣分這一說法,只是不信他們之間有而已。
眼看時間不早,她就拿衣服進了浴室準備洗澡,但在給哥哥打完電話之后浴室里才響起水流聲。
已經快到年末,徐蕭燃前幾天提交了類書成品,而六級考試也即將到來,還有期末的考試周也將在元旦結束后來臨。
年底是事務繁忙,所以當喻延前幾天問她元旦回不回臨江的時候,她決定不回去。又想起剛才俞揚打來的電話,就順便也問候一下自家哥哥。
程殊俊在靳堯六級考試的那天又回到月城,等她考完兩人隨便吃了些東西,然后就一起去看了場電影,是前一天剛上映的《我在故宮修文物》。
會去看這部電影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他們本身對紀錄片和文物感興趣,另外一個就是陳粒唱了主題曲《當我在這里》。
這里難免就要說起他們二人的初識,起因便是都喜歡民謠和搖滾。當時高中音樂社團組了一個小型樂隊,程殊俊是架子鼓手。
迎新會上靳堯坐在前排,所有節目里她最喜歡的就是他們音樂社演奏的槍花樂隊的《don’tcry》,而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程殊俊。不過當時只是小小驚艷了一下,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直到兩人在多功能廳再次遇到。
學校里唯一的架子鼓放在多功能廳,一般下了課程殊俊會去那里練習,而錄音室也在那里,就在里面的小隔間。
那段時間學校舉辦了很多文娛活動,其中有一個就是在新生里面要找幾個人唱歌,靳堯正好被選到,所以她也要去錄音室排練。
程殊俊去的晚,進去的時候就聽到隔壁傳來的歌聲,隔著玻璃他看到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生。
那聲音是慵懶的,也是青澀稚嫩的,就是這樣年紀的女生卻唱著“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來,所有的氧氣都被我吸光,所有的物體都失去重量,我都快已經走到了所有路的盡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聽完了整首歌,甚至忘了自己還有曲子要練。當女生推門出來,兩人就那么互相望著對方。
女生最先反應過來,沖他笑了下便要離開,程殊俊幾乎沒有猶豫,放下譜子追了出去,他叫住對方,“同學,等一下。”
靳堯轉頭,笑問:“學長有什么事?”
“可以認識一下嗎?我是高三七班的程殊俊,也是樂隊的架子鼓手,剛剛聽到你唱的歌,覺得很好聽,也許你下次可以來我們樂隊玩。”他怕自己過于唐突,便簡單介紹了一下。
“我叫靳堯,高一三班。”她點點頭,對眼前的人有些印象,于是說,“我記得你,槍花是我很喜歡的樂隊。”
“是嗎?那看來我們是共同愛好者了。剛才我聽你唱《氧氣》,是你喜歡的歌?
“我喜歡郝蕾。”
“那你一定也很喜歡《戀愛的犀牛》了?”
“嗯,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去看一次現場。”
“這么說我們又多了一個共同愛好啊。”
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認識,雖然因為彼此愛好相同而有些激動,但也只是簡單說過幾句便匆匆離開。
后來程殊俊去靳堯班上找她,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再后來靳堯常常去看他練習架子鼓,在旁邊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
可以說兩人相處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這間屋子里,沒事的時候程殊俊就教她簡單的曲子,盡管她經常雙手不協調。當程殊俊練完之后靳堯則唱王菲的歌給他聽。
有時他們也會偷偷用多功能廳里的電腦一起看一部婁燁的電影,如果有人突然進來她就裝作給是學長送樂譜的社員。
少年時的心動與朦朧的好感純粹而簡單,僅僅能因為彼此興趣愛好相近以及平淡的朝夕相伴而彼此喜歡。
他們沒有被發現的擔憂,也不會因為戀愛而耽誤學習,只是及時行樂,一切隨心,就像那首歌里的歌詞:享用我吧,現在,人生飄忽不定。
說是戀愛關系,不如說更像靈魂伴侶,是知己。到周末的時候一起看電影,找一家咖啡店互相分享一只耳機聽一下午的歌,聊聊讀過的書。
至于喻延是如何發現妹妹早戀的,還是要從《戀愛的犀牛》這部話劇說起。
2013年4月犀牛劇組到臨江開演,喻延一直知道妹妹喜歡這部劇,于是早早買了票準備給她一個驚喜,誰知她說自己和閨蜜有約。
他想年輕人一起看自然更有話題,還會一起討論,于是也沒多問就讓她去了。但票已經買好,他就和當時的女朋友一起去看。
沒有意外的,喻延帶著女朋友和靳堯還有程殊俊撞個正著。
當然最后話劇沒有看成,喻延黑著臉把她拎了回去。
于是便有了后面喻延強迫兩人分手的一幕,他放話如果被他發現兩人還有牽扯就讓靳堯轉學。
其實當時接近六月,程殊俊馬上就要高考畢業了,等他從學校一走兩人就不會有太多見面機會,也許很快就會分手,但喻延并沒這樣想,他要的就是立刻斬斷一切聯系。
他態度如此堅決,甚至找到了程殊俊的家長,誰知對方父母思想開放,并不干涉兒子的感情生活,也毫不擔心會因為這個影響他的成績,反而話里話外覺得喻延過于封建。
但最終在喻延的干涉下,兩人還是分手了。程殊俊也決心要出國留學,在一個月里辦了申請手續,鑒于他高三一年的優良成績和特長,很順利的拿到了l大的offer。
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幾分鐘,靳堯突然感嘆,“到底是沒能看上一場犀牛,想來真是虧大了,當時我應該說什么都看完了再走。”
“現在也不晚,等什么時候月城有了我們一起去看。”程殊俊想起那次也常常懊悔。
對這句話靳堯只是一笑而過,沒說好或不好,轉而跟他講起學校話劇社的事情,“我們社長似乎有意向排一出長劇,他在向上級申請,到時候可能會在劇院演出。”
“那你要演嗎?”
“我向他推薦了犀牛,如果最終采納的話我應該會去試戲,希望天隨人愿吧。”
程殊俊偏頭看她良久,他幾度欲言又止,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最終作罷,只是說了聲:“祝一切如你所愿。”
電影開場,燈光暗去,談話戛然而止,隨著朱紅色大門被推開,他們的思緒一同進了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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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晚飯吃的太少,又或是一場電影時間胃里都消化完了,剛出影廳靳堯就感覺肚子在叫,遂提議去吃點夜宵。
“有家牛蛙店可好吃了,去不去?他們的麻得跳我想了好久。”靳堯問他,“你是吃辣的對吧?”
“能吃,走吧,你帶路。”他一副任君差遣的樣子,還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兩人在酒吧街后面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店,一到吃夜宵的時間更是生意火爆,幾乎是座無虛席,他們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座位。
在外面吃飯靳堯習慣用水清洗餐具,她用筷子戳破餐具外面的那層薄膜,按照順序都洗了一遍,“其實以前我不吃辣的,但后來發現很好吃的都帶點辣,然后貝貝老讓我嘗試,就我舍友,所以現在也算挺能吃辣的。”
被程殊俊盯得發毛,她很不自在又覺得沒人講話尷尬,就隨便找了個話題。
“我倒還好,只是不太喜歡吃辣,不是不能吃。”他收回視線接話,幫靳堯把最后洗剩的水倒進了腳邊的垃圾桶里。
“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在國外都吃些什么?”
“吃來吃去還是中國胃,大多數時候自己做,所以我在國外也算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靳堯簡直不能想象,“你還有時間自己做飯啊?你前女友也吃過嗎?”
程殊俊聽到她這么說,有些疑惑,“你這是向我打聽前任呢?”
“對啊,我很好奇嘛,”她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也打算趁今天把話說明白,“不如和我講講她?”
程殊俊有些為難,可靳堯又是那么坦誠,他只好說:“那作為交換,你也跟我說說你那前任?”
于是不知怎么,夜宵時間的談話就變成了互聊前任。
程殊俊三言兩語說完,并不是他不想細說,而是兩人談的時間太短,發現彼此都沒什么感覺之后就又變成了普通朋友,但到底有些尷尬,最后互相淡出了對方的社交圈。
“所以還是說說你的經歷吧。”
“是大一的時候我剛入學,那是大三的學長,他很厲害,專業前三又是校級組織的干事,在校內幾乎無人不知。大概是話劇社新生戲排練期間,他和社聯的人來評分,我跟他對接資料,然后就認識了,”靳堯邊說邊搖頭,仿佛往事很不堪,話里帶著一絲對自己的責怪,“因為他真的很優秀,能力不容置疑,當時有些崇拜吧,就接受了他的表白。不過這也讓我明白,能力和人品沒有直接聯系,人要渣起來毫無底線。”
“所以,他綠了你?”
“不如說他很會時間管理?反正就是一刻也沒閑著,明明自己一堆事情了還能同時應付那么多女生,確實厲害,”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是真情流露,話里話外都透著佩服,“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跟魅力,所以對那些女生來者不拒。”
“你怎么還夸上他了,”程殊俊覺得有點離譜,“確實該反省反省自己的眼光了,不如再看看我。”
回答他的是靳堯的一個白眼。
牛蛙裝在盆里被端上來,還冒著熱氣,一股辣味撲面而來,靳堯興沖沖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腿放在程殊俊碗里,“還是用吃的堵上你的嘴吧。”
吃到最后程殊俊熱淚盈眶,在大冷天喝了兩瓶冰可樂才回神。
壓在心頭的話她終于選擇在今天說完,也不給他緩沖的機會,“程殊俊,上次也許沒和你說明白,你叫我冷靜,其實我真不是下意識的拒絕,而是覺得的確沒有可能。你看從你回來到現在,我覺得我們就這樣的相處也很愉快,僅是作為朋友就好。”
“你也不必說什么為我而來之類的,興許你覺得會讓我感動,但對我而言那是一種枷鎖,就好像我不做些什么是對不起你,我不喜歡這樣。你把那份不甘心留在過去好了,沒什么意難平的。后來你我都談過,所以其實并沒什么非你不可的執念,對吧?如果你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那可能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她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早已在心中排練了好多遍。
他喝飲料的手頓在半空,淚水復又涌來,最后近乎狼狽地抽了幾張紙捂臉,嘴上說著好辣,待情緒恢復后他深吸一口氣,低低地擠出一句,“也許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