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躺在床上，靳堯輾轉反側，還是失眠了。
    她想著該如何委婉地告訴程殊俊，他們錯過了就是再無可能。
    手機就在枕邊，她沒忍住還是拿起來給程殊俊發了條消息：知道今晚你表現得像什么嗎？
    或許是今夜無人入睡，他幾乎是秒回：像什么？
    靳堯手指在屏幕上來回移動，最后敲出兩個字：渣男
    她就看著上面的對方正在輸入出現了又消失，將在她以為程殊俊不知該如何回復的時候，對面發了出來：我不否認過去談過戀愛，也不否認現在對你的感情。如果用當下的評判標準，我或許是個渣男。
    他這樣一說靳堯反而不好指控，怎會有人這么無賴？
    “你可能只是覺得有點遺憾，誰還沒有些意難平？”
    “我就是意難平。”
    靳堯望著聊天框，實在是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想好的那么一堆話也不適合用文字交流。雖然如今通信方便，但她覺得有些事情只有當面說，通過語氣和表情才會更好的表達正確的意思。
    “現在黃昏還是你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嗎？”他突然問了個這么個前言不搭后語的問題。
    那是靳堯最喜歡的話劇《戀愛的犀牛》里開篇的第一句話：“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
    她覺得自己一到傍晚就看不清東西，因此對這句話深有感觸。
    她不知道程殊俊現在說這個是什么意思，“我不和你玩文字游戲，早點睡。”
    說著靳堯就放下手機，她偶爾想到過去的那些時光也會不甘心，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她躺在床上思索了很久該如何說出口，令她難以忘懷的也只是成為回憶的過去，即便他們重頭來過也不復從前。
    她不怪任何人，也不遷怒于喻延，只是可惜當初在一起的時間短暫，能懷念的往昔不過爾爾。
    -
    第二天醒來靳堯只覺得眼睛不舒服，昨晚睡眠質量不高。此時手機還在枕邊，電量已經不足20,解鎖界面后還是她和程殊俊的聊天框，最后對方邀請她今天一起去淺沙灣看日落。
    她想這也許是個好機會，把一切都說開，如果能做普通朋友那也不錯。
    但她也明白說要看日落并不是隨意的決定，而是以前她讀完《小王子》，總說也要看四十四次落日才行。
    這一邀請和昨天送她回來的路上，程殊俊在車里放的槍花玫瑰、睡前說的那句臺詞一樣，都是有別有用心的。
    她想也許程殊俊想通過凡此種種來重溫舊夢，企圖用彼此相同的愛好打動她。只是她已經不是曾經會因為有共同話語就將其看作緣分的高中生了，兩個在一起的人能在精神上達到共識是可遇不可求，但如今在她看來，這不是最重要的了。
    結果見了面，程殊俊卻說先陪他去看房，他準備在月城長住。
    “你不回臨江了？”靳堯沒能立刻接受這一消息，很難不自作多情，“不會是為了我吧？”
    程殊俊凝視她片刻，就在她面上快繃不住的時候，說：“月城發展勢頭不錯，適合創業。”
    靳堯長舒一口氣，“我當你隨便找個班上上，竟然還要創業。”
    “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做生意，跟隨自己的愛好來吧。”他沒說準備做什么，靳堯也不打算問。
    來到第三套房的時候靳堯覺得這里很不錯，150平的大平層雖然他一個人住空了些，但室內采光極好，陽光照進來通透明亮，室內家具齊全，“這你都能直接拎包入住了。”
    “就這吧。”他不假思索對房東伸出手，接過合同從頭翻到尾，最后拿起筆簽了字。
    房東喜笑顏開，難得碰上如此爽快的租客，當即拿出兩把鑰匙，“你們今天就可以住進來了，缺什么跟我說好了。”
    靳堯看著程殊俊龍飛鳳舞的簽名不說話，顯然房東誤會了他們的關系，但她并沒打算浪費時間來解釋。
    程殊俊把兩把鑰匙拿在手里，等房東走了之后去陽臺把窗關了。
    今天天氣難得放晴，光線照進來顯得一室祥和。
    離開小區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兩人決定去淺沙灣附近的商場解決午飯。
    十二月晝短夜長，月城的日落時間都在五點左右。
    吃過飯程殊俊提議在商場里隨便逛逛，他過幾天回臨江，準備送點東西給媽媽，于是叫靳堯幫著一起挑。
    兩人走進一家珠寶店，并未在意店內其他人，只專注于給長輩選東西。
    因此靳堯也沒有察覺到店里休息室的隔間坐著的人從自己進門后就一直在看她，甚至都沒聽見女伴的詢問。
    “哎呀，我說這個戒指怎么樣呀？”紅發女人又問了一遍，同時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靳堯坐在高凳上正試戴著一款手鏈，“別看她了，人家有男朋友。”
    程殊俊彎腰給出建議，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兩人是情侶。
    男人瞥了她一眼，起身向那邊走去，聲音隨動作一同響起，“是靳小姐吧？在這都能碰上，真是太巧了。”他眉眼上揚，配上今日一件粉色襯衣，顯得人更為輕佻放蕩。
    待看清來人，靳堯低聲咒罵，“怎么出門不看黃歷呢？”
    此人正是章選，他依然是那副叫人不舒服的樣子。
    程殊俊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何過節，但靳堯所表現出來的晦氣毫不掩飾，輕聲接了句：“要不回去跨個火盆？”
    “靳小姐你好像從一開始就對我抱有敵意？我說過我沒有惡意的。”章選不甚在意的笑笑，面對兩人的一唱一和也不生氣，反而指著玻璃柜里的一條項鏈對柜姐說，“你把這個拿出來給這位小姐試試。”
    靳堯往后躲了躲，摘下手上的手鏈也不打算繼續在這里跟他糾纏，“我可不知章先生有散財童子的稱號。”
    “這有什么的，你要覺得過意不去，就當是我替林懷遠送的好了。”說這話時章選全程盯著靳堯，想看看她作何反應。
    然而靳堯只是冷笑一聲，倒是邊上的程殊俊在聽到這個名字后有些驚愕，不過他按耐住心中的困惑沒有多問。
    “先生，不知道你跟堯堯有什么矛盾，但看起來你們不是很熟的樣子。不過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一步。”他知道靳堯是在忍著脾氣沒發火，于是拉住她的手腕準備帶她離開。
    就聽見章選陰陽怪氣的聲音繼續傳來：“我說最近怎么不見遠哥帶你來玩，原來是你另尋他人了。這真叫我意外呢，一般能和他在一起的人說什么都不會想分開才對。還是說，單單幾天他就對你沒興趣了？”
    見靳堯臉上依然沒有變化，他心中不由驚訝，比上次在莊園里更會控制情緒了。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送你這份禮物了，就當祝你脫離苦海？”他很好奇小姑娘能忍到什么時候，話都說成樣了還不發飆。
    程殊俊本想替她把東西擋下來，結果靳堯先他一步接過，換上一副笑臉，語氣很是溫和，“那就多謝章先生的好意了，你送的東西我定當找個合適的地方供起來。”
    她視線巡視一周，最后指著一枚耳釘和柜姐說：“那個就送給章先生的女伴吧。”
    “不勞靳小姐破費。”他對此靳堯的回答和做法屬實有點詫異。
    “哪里，破財消災罷了，你就也當我是勸導這位小姐，早日擦亮雙眼離你而去吧。”
    不過最后章選沒給她這個機會，丟下女伴獨自走出了店，還不忘送她一句：“我算知道你特別在哪了。”好像這話多有深意多有價值似的。
    那紅發女人全然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見章選離開她也只好取下戒指跑去追人，出門的時候瞪了靳堯一眼，仿佛是她破壞了自己的約會。
    靳堯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見兩人都走了之后終于拉下臉來，瞬間什么心情都沒了。
    “好了，別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程殊俊不打算現在過問其中的緣由，只想趕緊帶人去淺沙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耽誤后已經沒有時間閑逛了，“你這東西要怎么處理？”
    靳堯看了眼那個袋子，“我說了要找個合適的地方供起來的。”
    兩人出了門，對面就有一個垃圾桶，靳堯泄憤似的將東西扔了進去，“哪里來的哪里去。”
    做完這件事她才覺得輕松一點，然后往停車場走去。
    他們沒有看到其實休息室里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顧崇明。
    他和章選一起來的，見到靳堯的時候只是覺得有點眼熟，并沒有一下子想起來對方是誰，但看到章選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他就記起來了。
    不過他一直坐在里面沒出聲，從頭到尾看了個全過程，正打算等他們都離開的時候再走，就見到靳堯扔東西的一幕。
    待兩人并肩走遠后他默然片刻，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林懷遠，我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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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沙灣是月城看日落最好的地方，每當傍晚太陽下落至山后，霞光散落于水面，晚風吹皺湖水，一池漣漪蕩漾。
    可即便是這樣的景色，靳堯也都心不在焉，剛才被章選攪和之后她其實已經無心欣賞，但畢竟答應了程殊俊，所以也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打道回府，只是當初期待的心情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太陽完全落下，寒風襲來，靳堯裹緊大衣，從長椅上起來，對著旁邊同樣心緒不寧的程殊俊說：“送我回學校吧。”
    兩人在車上對剛才的事避而不談，其實程殊俊是好奇的，也有擔憂，但靳堯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不會透露一星半點的樣子，于是他也就不問了，轉而接過她挑起的毫無意義的話題聊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