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沉默了很長的時間,長到沐清歌以為他不會再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輕聲說道:“好。”
然而,聽到這個回答的你卻并沒有覺得松了一口氣,反而整顆心都繃緊了。
林瑜緊盯著沐清歌的眼睛,好像是怕她對自己說謊一樣,話中的語氣加重:“清歌,你我都是信守承諾的人,我希望你將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不要騙我,不要有所隱瞞。”
“好。”沐清歌點頭。她迎上林瑜的目光,緩緩開口。
她和顧知安到底是如何相識,他們簽訂了怎么樣的契約,以及自己最初,和現在的打算,沐清歌盡量言簡意賅地將這一切告訴了林瑜。同時,她一直在看著林瑜的反應——那一張溫和的臉,由震驚到錯愕,再到眉頭緊鎖。這樣的表情變化足可見林瑜現在的糾結,可是沐清歌卻無法猜出,在聽這一切的林瑜,此刻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話說到最后,沐清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莫名其妙地開始心虛了,仿佛這一切都不是沐清歌自己決定,她有了一種奇怪的錯覺,那就是盡管那些日子都是她孤軍奮戰,但是她仍然背叛了一些人。
不僅僅有瘋了一般找尋她下落的父母,還有從爆炸案開始到沐清歌奔赴國外,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與她聯系的林瑜。
“這就是這一切的真相。”
沐清歌將一切講述完的最后的尾音是發著顫的,沐清歌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在抖。看著林瑜的目光早就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游離了。
林瑜的久久不言語,讓沐清歌的心里發慌。就在她想要追問的那一刻,林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報復沐婉星這件事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寧可搭上自己的一生,明明知道自己的半只腳都踏進了地獄里,你還是要這么去做?”
“可是在那個時候誰能夠預料到今天是這樣的局面呢?”
“她是你的親妹妹,清歌。”林瑜輕輕嘆了一口氣,勸到:“我知道那一場爆炸案給你帶來的傷害。但是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從來都只是嘴上耍狠。就算是你和顧知安后來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你們只是和平的合作伙伴,我敢保證,你到最后,也不會對沐婉星做出什么事請來的。因為,你們不一樣。”
沐清歌臉上的愧疚一變。她怔怔地看著林瑜:“我們是雙胞胎,我們的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你為什么覺得我會和沐婉星不一樣?”
“直覺,還有我對你的了解。”林瑜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其實已經看到了沐清歌臉上的不悅,但是也沒有想著停止,繼續說道:“我停下來,造成這一切的起因,雖然沐婉星,可是那個時候如果你沒有選擇復仇的話,你可能只會在黑暗中呆個半年。你還是會找到最好的醫生來修復你的身體。或許現在,你早就已經生活在了陽光下。這難道不比你現在和顧知安斗智斗勇,要報復沐婉星,要找出這張臉的真相,要幸福快樂的多嗎?”
林瑜說打這里,緩了片刻,而后才又繼續道:“清歌,其實我已經可以看到另一個結局,是我們現在拋棄了所有的過往和煩惱,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甚至,我們已經結婚了。”
這最后一句,已經是一個明確到極致的表白。這樣的一句話,放在以往的任何一個場景里,或許沐清歌都會感動到忍不住哽咽,但偏偏是今天。
偏偏是林瑜說了一大堆帶著說教意思,企圖將沐清歌之前做的選擇蓋章定論的今天。
沐清歌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擰出來水。
“清歌,你怎么不說話?”
“你憑什么覺得,那個時候我沒有跟顧知安走的話,會忘記掉我遭遇的一切痛苦,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幸福快樂?”
林瑜的追問和沐清歌的話是重疊在一起的。
林瑜顯然沒有想到沐清歌會如此追問自己。他愣了片刻,臉上的笑也變得不自然起來:“不是嗎?清歌?憑著我對你的了解,你一直都是一個大度的人。還記得嗎,前幾天你和別人爭奪視后的時候,被人陰了很久。最后你找出來了別人誹謗你的證據,你也并沒有去追責。”
“這根本就是兩件完全不一樣的事情!”沐清歌的音量忽然提高,這一句,幾乎可以說是她喊出來的。
“是我剛剛解釋的不夠清楚嗎?還是你從頭到尾,只關心,只想要聽到我和顧知安一刀兩斷,這種內容,所以從一開始你都沒有好好地聽我說話?”
沐清歌那雙眼睛中充斥著不甘和憤怒。她的兩只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攥得皮膚發青發紫:“那個時候壓在我身上的,是上億的違約金,是高昂的,我已經沒有能力再續交的醫藥費。我的父母遠在德國開會,你在拍戲,手機失聯,我根本就無法聯系到任何一個能夠幫助我的人。”
“你知道嗎?嚴重燒傷的病人需要每天清創。每一天,你每一天睜開眼睛都會看到自己的身體在化膿。那些被燒壞的地方就像是腐爛的肉一樣,黏在你的身體里。你甚至都無法看到身上那些好的地方。那些厚重的紗布,一層又一層地纏在我身上,也不過是一場幻覺罷了。到了換藥的時候,紗布上會帶著爛掉的皮肉,一起撕扯下來。”
“林瑜,你體會過這種感受嗎?那比我之前拍戲的任何一次受傷都要慘烈,因為它會讓你看到,你是在怎么消耗到自己,你是怎么從一個正常人逐漸變成了連簡單的吃飯喝水都需要被人幫助的廢物!媒體在外面狂轟亂炸,沐婉星趁著這個機會每天來我的病房冷嘲熱諷。林瑜,我問你。在你快要瘋掉,做夢都想要逃離這一切的情況下,承諾將你治療好,并賦予你新生的人,你真的能夠不抓緊那只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