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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7)


  秦如放正視溪閑,不過地境修為,也能破他的凝空陣,倒也是個天才少年。

  “你還知道什么?”
  他露出探究的眼神,驚訝還有人知道周生。

  溪閑搖頭:“我只是聽聞過這個傳說,畢竟百年前這也算一段傳奇。”

  秦如放臉色變了變,最后化為一聲嘆息:“傳奇...嗎...”

  隨著這聲嘆息,周圍的空間瞬間破碎,他們回到了方才的模樣。

  琴舒晃神,發覺自己正坐在原本的位置,抬頭看溪閑,他也還坐在角落。

  他使了個眼色,示意回去再說。

  直到晚膳時分,李靖雯也不曾回來,最后只傳來一道命令,讓侍衛帶他們安全離去。

  雖然今天事出突然,但也有收獲,沒想到秦如放就這樣出現在琴舒面前。

  想到之前晶晶咬牙切齒滿眼恨意,厲聲埋怨秦如放是無情無義之人。她以為秦如放起碼長得身形彪悍,面目憎惡。

  今日一見卻是面帶祥和,連樣貌都與靜靜的畫像有所不同,這是修道的成的結果。他悟道越深,心境越清,人族的軀殼也會隨之變化。

  若說秦如放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說不過去。

  他今日曾說晶晶是殺人作樂的狐妖,十分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刻薄的話語。

  秦如放對晶晶有怨!

  他們彼此都憎惡對方,一個拼了命想要找到另一個人,一個卻終年躲避不肯再見一面。

  李靖雯又傳來一道命令,給他們府上賜了許多珠釵金銀和布匹,說是沒能待好大家的賠禮。

  葉云希倒是刮目相看,原以為李靖雯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公主,沒想到除了任性點,禮數一樣不差。

  葉云希托著幾匹新的布匹和珠釵,翩翩然走到了琴舒的房間里:“小舒,我今日和靖雯聊天時問到秦如放的消息了。”

  琴舒正閉目打坐,收了氣息起身開門,女子臉上滿是喜意,一雙杏眼惹人得緊。

  葉云希不待她說便自顧進去坐著,得意得晃了晃頭上的發髻,這是李靖雯請人替她梳的,說是皇城很流行的發髻。

  小葉子五官大氣,最適合把額頭露出來,顯得人精神又明亮。

  琴舒點頭:“說什么了?”

  小葉子在桌上放了一塊鑲金令牌,令牌中央還嵌了一塊白玉,光澤圓潤,上面被巧匠用心雕刻出鏤空的‘雯’字。

  她明媚的望著小舒:“這可是能進太傅院的令牌,聽說只要是人間事,都會被記錄在里面,秦如放能潛心修煉,肯定少不了皇室的幫持。”

  言語之間都像一個等待夸贊的小孩。

  真以為她跟靖雯公主一見如故說這么多嗎,還不是為了套出秦如放的消息,不過靖雯也確實很好玩。

  她一個公主還挺接地氣,問她什么人間的玩意她都能答上一二。

  “真有你的,小葉子。”
  琴舒拿過令牌,沒想到小葉子以來便給她帶來這么大個好消息,她說完欣慰的拍拍小葉子的肩。

  “當然,我是誰。”
  得到想要的回答,葉云希覺得自己小辮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雖然是同齡人,可得到小舒夸獎的成就感絲毫不亞于得到師父的夸獎。

  “清清呢,又在后院?”
  平時這種事清清都會和小葉子一起,今日怎么不見蹤影。

  葉云希呵呵兩聲:“你還不知道他,魂都快被念希吸走了,跟個牛皮糖一樣。”

  只能說他跟念希是瞎貓遇上死耗子,她覺得清清就是那個死耗子,念希一定是瞎貓。

  “這也挺好,你以前不一直嫌棄清清幼稚嗎,現在他們倆玩到一塊去,你不也輕松些?”

  小葉子比清清大上一歲,平日又見得多,一直以姐姐的身份自居。

  察覺小葉子臉上的失落,她又開口:“我知道你一時覺得有些孤單,可清清總不會一直待在我們身邊。”

  平日親密無間的弟弟轉眼同另一個不認識的人完在一塊,誰心里都會不舒服。

  葉云希雖然心里明白,可又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的疙瘩,長嘆一口氣,話鋒一轉:“你不是比我還心疼他嗎,要什么給什么,你怎么就能想開呢?”

  琴舒想了想,她最初也是介意的。

  清清句話不說便跟溪閑掉了包,她也怨過清清,更多的還是在怨自己。

  時間久了,她也慢慢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左右不了,也阻止不了,卻又舍不得打罵,最后還是任其開心就好。

  “等時間過去,等新的人進入生活,過去的人事物都會留在過去。”

  琴舒冒出一句大道理,葉云希也無法,除了相信,還能怎么寬慰自己。

  后院里清清每日卯時都起來跟著念希練基本功,覺著自己的靈力也強橫不少。

  今日他們已經練了一個時辰,溪閑指點兩句也便沒有久留,兩個小孩有自己的世界,他不必強行融入。

  只是的今天的渾天儀,他在觸碰的霎那,心口的封印刺痛,連帶著腦子里也出現了許多模糊的記憶。

  在那片模糊的記憶里,有很多修道者和妖族,其中唯一的人族便是秦如放。

  那時的秦如放還很年輕,渾身透露著天才的驕縱與不羈,與今時幾乎是兩個人,氣質和樣貌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是年少成才意氣風發的少年,一個是歷盡滄桑沉淀己心的人族強者。

  心境不同,氣質也天差地別。

  記憶中的仙家相互屠殺,許多弱小的生命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化作湮滅,連最后一點思考都不曾有。

  他看到很多修道者在追殺一只狐貍,秦如放似乎在幫那只狐貍,但他們終究寡不敵眾,身上都掛了彩,再然后又是一場混戰。

  往后的記憶里身影都模糊起來,他拼命想,卻什么也看不清。

  這究竟是渾天儀里所記錄的記憶,還是他以往的記憶。

  靈袋的玉片也灼灼發熱,像是在召喚什么東西。

  他始終沒有碰,怕碰了之后會出現不想面對的東西。

  一種若有若無的歸宿感時常縈繞心頭,他不明白從何而來,又該如何解決。

  “溪閑?”
  女子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琴舒本想出門去藏書閣,卻看見在側門發呆的溪閑,他也想出去?

  溪閑回過神來:“要出去?”

  “嗯,我想去打聽一下《周生傳》的作者。”

  她想知道秦如放手里為何會有那本書。

  今日的他不過是個虛影,但無論如何,秦如放已經發現了他們,并且想要躲著他們。

  溪閑跨步與她齊肩:“我也去。”

  琴舒看他方才的模樣,不知為何,又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感覺,總有一股淡淡的憂愁繞著他,即便他刻意隱藏,卻總不免透露出迷茫。

  她想,或許是時候與他相談一次,他是何人,來自何處,又去往何地。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沉默,詭異的氣氛連路人都禁不住張望,暗自猜測。

  “書庫里沒有這本書的記錄?”
  琴舒詫異出聲,面前的是負責打理慕辰閣的掌書。

  他翻遍了所有記錄在冊的書,卻沒有任何《周生傳》的痕跡。

  “你過來看看。”
  溪閑仔細打量著琴舒指出的的地方,她就是在這里發現的《周生傳》。

  “這里原本就沒有書,你看書籍的間距。”
  他挨個比量了一下間距,這樣算來,這里原本就應當放不下《周生傳》。

  琴舒有些懵,她為何之前沒有發現。

  “我想應該是有人在這里設了迷陣,人族看不見這本書。”
  溪閑也只是大概推測,掌書手里沒有記錄,琴舒又說那本書落了灰,說明這么多年那本書從來沒被發現過。

  皇城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修道者了,想來那些修道者也從未踏足過慕辰閣。

  他之前留意到慕辰閣的修建時間,是一百年前修建的。

  百年間妖族不曾進犯人間,仙家下山也頗為低調,常人根本發現不了。

  最終兩人也只能無功而返,畢竟若真有人設下迷陣,他們問再多人也無濟于事。

  琴舒嘆口氣,突然想起溪閑白日說的話:“你如何知道周生是狐妖的?”

  他腳步一頓,她便替他說了回答:“也不能說嗎?”

  像在虛無之境一樣,她問他如何得知靈浪陣法里的消息,他也只是沉默。

  琴舒停住,一字一句珍重道:“你想找什么,我幫你。”

  她想,他一定在找什么重要的東西,才會對自己的事三緘其口。

  她的眸里一片赤誠,讓人把心思一覽無余。

  “多個人,總是會不一樣的。”
  她再進一步,眼里是不容忽視的執著。

  溪閑眼神變了變,心里有某種東西在破裂。

  良久,他的聲音近乎嘆息的說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他沒有問她,只是簡單的陳述事實,向她陳述,向自己重申。

  她與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

  第一次見面是萍水相逢。

  第二次見面是歪打正著。

  第三次見面是事出突然。

  每一次見面,他好像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

  但事實呢。

  胸口左下方跳動的心臟告訴他,好像有些東西是不一樣的。

  有什么不一樣,他自己也沒弄清。

  只是每次看到琴舒認真的樣子,覺得十分欣慰。

  可這種感覺算什么...

  或許什么也不算。

  “我也幫你。”
  琴舒認真回答,神色是他從未看過的堅持,或者說是執拗。

  每次好像都是溪閑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可每次都是她先開口。

  如果他不知道,她便幫他。

  如果是他,好像多開口幾次,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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