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兵臨城下的時候，城墻上的百姓還是慌了。畢竟這些普通百姓都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他們平日見到的，就是橫行鄉里的明軍兵痞。</br> 對于當兵的，百姓們向來沒有什么好氣色。這些兵痞平日里欺壓百姓橫行不法，干過的壞事不勝枚舉。</br> 可現在，命運將他們綁在一起。大家伙兒開始同仇敵愾，準備和城外的清兵拼命。</br> 然而百姓們畢竟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都非常怕死。最怕的，就是陣前失驚。這樣，不但會造成城墻守兵的大亂，也會給清兵的進攻創造機會。</br> 所以得約束，讓他們克服恐懼。即便是面臨身邊隨時出現的死亡，只要讓他們記住，城破后他們就會家破人亡。</br> 調動起他們身上的怒火，沒有人是真正的孬種。只有調動他們的熱血，這些沒有打過仗的人，一樣的勇猛。</br> 實際上，城墻上的地方守兵比蘭州城的百姓強不到那里去，他們哪里見過這種陣勢。</br> 散漫的軍紀，使得當兵純屬混日子。他們久疏于戰事，和普通的老百姓幾乎沒有區別。</br> 而城下的清兵，厲兵秣馬，他們軍紀整齊有序，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br> 別的不說，單單清兵的軍容，就足以讓城墻上的明軍汗顏。這樣的戰斗力，肯定很恐怖。</br> 據記錄，明軍在遼東與清兵的戰損比高達幾百比一。這里面也許存在夸大，但是區區十萬清兵入關，最終得到了整個天下來看，清軍的戰斗力確實厲害。這一點，不得不佩服。</br> 當然，大明的腐敗有著很大的關系。民心思變，皆因對這個朝廷失望透頂。</br> 黃臺吉這次沒有試探，而是直接發起了進攻。東、北、西三個方向，黃臺吉主攻北城，多爾袞負責東城。蒙古聯軍和多鐸負責西城門。</br> 殺聲震天，城下的清兵蜂擁而至。號角聲此起彼伏，清兵攻勢凌厲。</br> 尤其是清兵弓箭手，使得城墻上的明軍出現不小的傷亡。</br> “殺~！”</br> 百姓們開始出現散亂的現象，一開始，他們還按照提前演習好的。遇到清兵放箭，躲在垛口處躲藏。或者，利用門板、石塊、鐵鍋等等一切物品躲避。</br> 可是，這種盲射的箭雨無孔不入。很快，就不斷有人中箭負傷。有的，更是直接被射死。</br> 城墻上的百姓們開始潰散，有的人無頭蒼蠅般四處亂跑。結果，很快就成了刺猬。</br> 散落在各處的東宮衛將士拼命的約束：“不要跑，不要到處亂跑！躲避，找掩體躲避！”</br> 要命的是，魯道遠手下的蘭州守兵也跟著散亂起來。東宮衛的將士大驚，這樣下去，一旦建奴開始攻城，拿什么抵擋。</br> 宋獻策冒著箭雨，往魯道遠鎮守的北門走去。羽箭紛飛，如天上的蝗蟲一般四散亂飛。</br> 而北城門上的守軍，直接被一陣箭雨打亂了建制。各部明軍自顧自，和百姓們互相聚集在一起，到處都亂了套。</br> 百姓們把大頭兵當成了保護傘，大頭兵自命難保，四處亂撞。</br> 宋獻策倒吸一口涼氣，這樣守城，用不了半日蘭州城就得玩完。他隨手抓過一名四處亂竄的士兵，怒道：“魯道遠呢！”</br> 士兵面色慘白：“建奴打、打過來了，打過來了?！?lt;/br> 果真還是陣前失驚，這樣的軍隊，著實讓人無語。宋獻策大怒，一把抓過那名士兵的衣襟，對著所有人吼道：“知道你們為什么一直都在戰敗嗎，知道為什么嗎！不過是一群回不去家的韃虜，怕他個甚啊。你們想么，想因為你們的怯戰，被建奴攻破了城池。他們揮起手里的屠刀，砍向你們的兄弟姐妹你們的父母妻兒，你們想么，想不想！”</br> 宋獻策瘋了一樣的嘶吼聲中，所有人終于停止了散亂。眾人呆呆的看著他，依舊是箭如飛蝗。</br> 可是，這次沒有人在四處亂竄的當活靶子。而是盡量的躲避著箭雨，一齊看著發瘋了的宋獻策。</br> 宋獻策依舊在憤怒：“建奴攻破城池，最后指著你們的尸體說，這是沙子堆出來的軍隊！羞恥么，我都替你們羞恥！我輩從軍，為的是殺敵報國！你們還有退路么，沒了！不想死的，拿起你們的武器，殺！”</br> 他說的很凌亂，如同他的思緒一般凌亂?？墒牵@是有效的。至少，人群不再驚恐，不再混亂。</br> 有人默默的回到了本該屬于自己防守的位置，有的人，默默握緊了手里的武器。</br> “宋將軍，魯將軍在東邊！”有人喊了一聲。</br> 宋獻策鐵青著臉，帶著部下往東邊走去，他找到了魯道遠。</br> 此時的魯道遠，竟然躲在城樓內，瑟瑟發抖。</br> 在手下眾人忙著抵御清兵的時候，身為主帥的魯道遠，竟然躲在了城樓內。對著一座佛像，嘴里念著各種神仙菩薩。</br> “如來、玉帝、觀音娘娘、二郎神、土地公公、雷神婆婆...”凡是他能想到的神仙，都念了個遍：“求求你們保佑我一家老小...”</br> 下一秒，他就被宋獻策身邊的嚴憶霜，如拖死狗一般的拽了起來。</br> 魯道遠雙腿發軟，瑟瑟發抖的回過神來，這才看清是宋獻策，結結巴巴的道：“宋、宋將軍，建奴、建奴退、退兵了沒有?！?lt;/br> 就連嚴憶霜都看不下去，一把將他甩在地上。這是個廢物，這樣的人，是怎樣坐上總督位置的，當真是奇恥大辱。</br> 此時的魯道遠已經不在乎臉面了，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他狗一樣的跪在地上：“宋將軍，拜托你，拜托你了。”</br> 宋獻策沒說話，直接走了出去。這樣的一個廢物，不值得自己再為他浪費口舌。主帥如此，手下更是自不必提了。</br> 還好，這時候，王府的人來了。</br> 王府的女眷，這個時候冒著箭雨來到城墻。她們找到宋獻策，然后一個丫鬟悄悄地往宋獻策手里塞了一個東西，低聲道：“宋大人，這是我們娘娘讓奴婢帶過來的?！?lt;/br> 調兵令牌，宋獻策令牌在手，立刻巡視各處城墻。他高舉著令牌，喊道：“王爺令牌在此，各部聽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