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一定要做取舍的，沒有正確答案。
    黑色汽車在游樂園門口停了很久。
    封鏡與合作商洽談了一上午的工作事務，友好且愉快地和對方進行了午餐，分道揚鑣之際，封珩那極具顯眼張揚的紅色超跑恍然間從他眼前飛奔而過，他并無半點猶豫，直接讓特助林深跟上，然后親眼目睹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從那輛超跑上下來，親昵地與封珩的手十指相扣，走向人流眾多的游樂園內。
    思緒不由得跳轉到了多年前，青澀懵懂的少女洋溢著明媚的笑容，臉上紅暈顯眼，害羞地邀請他一起出去玩。
    他的回答是什么呢？“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
    他是真的沒有時間。母親病魔纏身，久病臥床，唯一的經濟來源則是父親每月的撫養費，然而一大半的花銷都用在了母親的醫藥費上，他不得不利用課余時間出去掙錢。
    少女的失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但依舊扯出一個笑臉：“沒關系，等什么你有空了我們再去。”
    可惜他永遠都沒有空閑，這句話不過只是一個借口。
    母親最后還是離開他了，父親親自來接他回海城，想要向她告別的時候，卻被告知她回了老家，兩人終究沒有告別就失去了聯系。
    再次見到她卻是如今這般讓他難受的境地。
    他有設想過與她重逢的畫面，也許她交了男朋友，兩人恩愛有加，他作為遲來者當然是祝福她，了結自己多年的牽掛。
    然而事實是，她交往的對象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多么戲劇性的情節！
    他嫉妒封珩，什么都不用做，生下來便是封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他卻要拼命工作，以得到他們的認可；甚至現在輕而易舉地見到了他放不下的姑娘，十指相扣親密地走在一起去約會。
    快樂是他們的，而他只能在外面獨自落寞，什么都沒有。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是一條巨大的鴻溝。
    海城的夏天炎熱得讓人透不過氣，是動一下都會出汗的程度。
    封珩的生日恰好處在海城最熱的時候，八月初。
    棠梨習慣過農歷生日，因此她在心里默默地將封珩的生日換算成農歷，不偏不倚剛好是七夕。挺好的，正好一起過。
    以往封珩過生日的時候喜歡邀請一大幫朋友狂歡happy一整夜，越熱鬧越好。當趙宣問他今年生日打算，他難得露出糾結的表情。
    “怎么了？”
    “她不太喜歡我們這樣的聚會方式。”從上次參加趙宣的生日派對有感，而且酒量也不好。
    “所以？”趙宣挑眉。
    “換一個安靜的地方？”封珩突然想起來，“你不是有一個閑置的游艇嘛，就在那上面辦好了，她無聊了還可以看看江景。”
    “呵……你以前可從來不會這么貼心。”趙宣調侃著，話鋒一轉，他提起另一件事：“許輕顏回國了。”
    封珩面色平靜，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你們……”趙宣斟酌著用詞。
    “沒有關系。”封珩語氣很冷，眉眼間全是不耐煩：“我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關系。合格的前任就應該是死了一樣。”
    ……
    離七夕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棠梨覺得封珩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一早就在期待些什么，人也變得粘粘乎乎，她出門上班的時候還纏著她膩歪了一會兒。
    “今天你不加班吧？”
    這個問題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她耐心回答：“不加班。”
    “好，我下午來接你！”
    平時也只有出去吃飯才會來接她下班，她順口問了句：“今天出去吃飯嗎？”
    “是的。”封珩頓了頓，“還有我的一些朋友。”
    也很正常。
    上班時間很充實，一晃就快下班了。
    等封珩的時候，她在網上逛了逛，思考著下星期封珩的生日禮物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她也很少送別人禮物，唯一送過的，還是高中時給封鏡買的一支鋼筆。
    傷腦筋啊……
    棠梨打開百度，輸上自己的問題。回答各種各樣，也沒看到有用的信息。
    怎么說也得是自己的心意才好，送個蛋糕？那次趙宣生日好像就沒有吃蛋糕，全程就是做游戲和喝酒。
    那就送個蛋糕好了，自己手工親自做的，心意夠真誠。
    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封珩那輛招搖的紅色超跑剛好停在自己面前。
    駕駛座的人一身紅白相間休閑風格西裝，與超跑相得益彰。還特意做了頭發，就算戴著墨鏡，也能看出他眼里的張揚肆意。
    再看自己一身樸素的通勤裝，怎么看都與這輛車、這個人違和。
    好像……不是好像，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棠梨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封珩打量了她一眼，目光鎖定在她常背的單肩包上。然后發動了引擎。
    車子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里，封珩帶著她走進一家院子，進到屋里她才知道是一家做造型的店。
    封珩接收到棠梨發來疑問的視線，勾起唇笑了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他們對我羨慕嫉妒恨。”
    棠梨本身底子極好，造型師根據她的優點弄了了一個適合她的妝造，裙子選了與封珩身上那件西裝相搭的紅色露臍短裙，整個人十分明艷大方，正如鮮艷欲滴的紅色玫瑰綻放。
    封珩徹底看愣了。耳朵不自然地泛起了紅暈，他清清嗓子，喚來造型師：“能不能給她換一件裙子？”
    “為什么？”棠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十分完美。
    封珩從身后伸出手覆上露腰的那部分肌膚，俊美的臉上此刻有些不爽：“誠然這樣你很漂亮，但是，我不想他們看到這么漂亮的你。”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機，表情也轉變成笑吟吟的，“不過換之前，我們先合照一張。”
    最后棠梨換了一條紅色連衣短裙，中規中矩，挑不出什么差錯。
    她有些疑惑，就算是和朋友吃飯，他們這樣的著裝，是不是有點正式了？
    “別緊張。”封珩單手扶住方向盤，另一只手牽住棠梨。“大部分人你都見過了，估計只有幾個新面孔而已。”
    聚會地點在一艘游艇上，每個人的著裝隨意自然，不會顯得莊重正式，卻也不會過于隨便。
    封珩自然是最吸人眼球的那一個，仿佛這就是他的主場一般，社交談話得心應手，充滿了魅力。
    棠梨跟在他的身邊，插不上他們的談話內容，只好全程一個微笑的表情，思緒不禁飛了老遠。
    封珩都沒跟她說要參加什么樣的聚會，她根本沒有一點準備。
    為什么時間這么漫長？為什么他們的談話她一點都不懂？她來這里的意義是什么？
    好難熬……
    正當她心里腹誹著，氣氛瞬間安靜，空氣間好像彌漫著什么。她回過神來，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站在對面的一個女人身形修長，膚色白皙，一身白色雪紡連衣裙很好的凸顯了她本人溫婉的氣質，宛如典美潔白的白蓮花。她微微笑著，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剛剛好，嗓音甜美婉轉：“封珩，生日快樂！”她將手中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過來，“生日禮物，你絕對會喜歡的。”最后一句話帶著女孩特有的嬌羞。
    全場噤聲，目光聚焦在封珩與那女人身上。
    封珩沒出聲，面色冷淡地盯著眼前的女人，女人則一直保持著優雅的笑容，毫不退讓。
    突然回過神的棠梨一驚，腦筋快速轉動，才想起來今天的確是封珩的陽歷生日。那今天游艇上的聚會也顯而易見，是封珩的生日聚會。
    理清這些后，棠梨看向女人遞過來的禮物，而后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在場上的人的表情。再聯想到封珩那些風流事跡，也不難猜到對面的女人或許是他眾多前女友中的一個。
    這都是什么事啊？棠梨在心里嘆著氣，面上依舊莞爾：“謝謝。”她正要伸手去接，對方卻固執地將禮物伸向封珩面前。
    淦！棠梨只有一個字。
    察覺到棠梨的表情變化，封珩心里甜絲絲的。面色冷淡地說：“既然我女朋友說謝謝了，那只好就收下了。”話是這么說，遞在眼前的禮物依舊沒接過。他頓了頓，勾出一抹諷刺的笑來：“不知道你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的人，是不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別人的聚會上的。”
    許輕顏的臉霎然間變得慘白，拿著禮盒的手也微微顫抖著。“阿珩……”
    封珩不耐煩地打斷她：“許小姐還是注意措辭，避免我的女朋友引起誤會。”他著重強調了“女朋友”三個字。
    “這會游艇還沒開，你還有時間下去。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介意讓人請你下去。”
    ……
    棠梨靠著欄桿，看著底下翻起白浪的江水，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偶然見過封珩的分手現場，狠心又決絕，絲毫對對方不留情面。
    所以這次她就沒打算摻和進去。
    只是在一起這么久了，她好像對他并不了解，連他喜歡什么都不知道，有點失敗啊。
    后背貼上來一個溫熱的懷抱，以及縈繞在鼻尖的艾草香味，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怎么覺得你興致不高的樣子？”封珩問。
    “唔……”棠梨還沒來得及說話，唇舌便被人封住。
    “你肯定忘了今天我的生日對不對？”封珩有些生氣，還有些委屈，而后又自我安慰道：“算了，我大度一點原諒你了，再親一口。”
    “……”
    “我記得的。”棠梨小聲說著，“你的生日是七夕。”
    封珩愣了愣，柔聲笑了笑，捧著她的臉，笑意鋪滿了雙眼：“原來你記的是這個呀。”輕輕啄了一口，“以后就過七夕。”
    眼神炙熱真誠，棠梨忍不住踮腳覆上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