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猴子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陷入深深的迷茫。
那個雨夜,王新樓去紅胡子老張那里干啥?自己曾懷疑王新樓與紅胡子老張是同盟,現在看來,可能并非如此。或者紅胡子老張覺察自己在暗中追訪,有意將王新樓拋出來,讓自己盯上這個枉死鬼?
舒猴子忽然想起,昨夜去公山書院綁王新樓時,王新樓曾罵道,兩個雜種,一定是秦豁子支使的。這說明把他和小妾綁在床上的,是王新樓和小妾都不認識的人!都怪自己太草率,沒問問到底是兩個什么人!
未必,去公山書院綁王新樓和小妾的,也是那兩個外鄉人?
舒猴子已經毛骨悚然,似覺有一雙眼睛一直暗中盯著自己。
如果王新樓與稅銀無關,他為何前一夜帶上狐朋狗友去橋亭?
忽然,舒猴子恍然大悟,最大可能是那個老板娘在別人的支使下,故意說謊!
那么,那家野店,那個妙不可言的老板娘,以及發生的一切,都是紅胡子老張設的局?
舒猴子實在想不清楚,一切太過混亂,似乎那場綿延的陰雨至今未晴。
但舒猴子很快又想起,紅胡子老張并未說安排好的東西就是那筆巨額稅銀,東西嘛,可以是一切,也可以一切都不是。
他實在越想越糊涂,那筆巨額稅銀如落入寬廣的迷霧里,若有若無,似隱似現。這反而刺激了他,他決定不走,決定等這場迷霧散盡,一定要看清真相。
連日來,舒猴子天天去余胖子那里飲酒,不醉不歸。他漸漸覺得,不僅紅胡子老張可疑,蔣皮蛋也可疑,王存儒、王新樓更可疑,甚至包括黃玉峰、林夫子、李二麻子,他們都有可能是劫犯。
如果李二麻子是劫犯,自己將他放走,豈非奇恥大辱?
林夫子將周萬發帶去王存儒的官邸,需從余胖子的店門口過。舒猴子看在眼里,卻不驚不詫,這事的結果他完全能夠預見。
忽聽楊婆娘的喊聲傳來,天哪,怪不得我啊!
舒猴子望著門外,片刻后,楊婆娘一身臟污,一顛一顛走來,那條花白的辮子依舊盤在頭頂。有幾個小孩跟在楊婆娘背后,齊聲高喊,楊婆娘盤辮子了,要殺人了!
舒猴子猝然一驚,杯中酒灑了出來,滴在桌上。愣了片刻,他扯起袖子,輕輕一抹,像抹去這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一般。
他站起來,朝余胖子說,掛在賬上,年底一并結算。余胖子趕緊答應。
舒猴子走出來,徑直來到王存儒的官邸,直接去了后院。那場別開生面的剮刑剛剛開始,林夫子剛在周萬發的前胸劃了一條口子。舒猴子放聲大笑,呵呵,堂堂七品知縣,竟然躲在官邸里用私刑!
王存儒、林夫子及幾個下人一齊愣住,像幾個木偶,永遠定格在那里。那樹梅花似乎笑出了聲,四處回蕩,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