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陽落了西山上，喬挽月拉著明決出來散步，至今還沒找到對象的單身弟子們整整齊齊蹲在石階的下面，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兩個，像是一群可憐的小狗。</br> 喬家的這些弟子雖然男子比較多，但也不是沒有姑娘家的，然而大家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對彼此是個什么德性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一想到要跟其中一人過一輩子，瞬間就沒有了興致，還不如單著好。</br> 家主既然都能在西市那里搜刮個夫君回來，待他們有時間了，也去看看，能不能撿到個滄海遺珠。</br> 明決低聲同喬挽月說著自己這兩天在話本上看到的笑話，一抬眼，發現他這位娘子正盯著他在發呆，明決問她：“你在看什么？”</br> 喬挽月沒來由地來了一句：“去白云城前給你再做幾件衣服吧。”</br> 明決道：“我衣服已經夠多了，倒是挽月你該給自己做幾件了。”</br> 喬挽月笑道：“那你肯定沒見我的那些衣服，你要是見了，絕對不會說這話了。”</br> 明決便問道：“那挽月什么時候讓我見見？”</br> “我爺爺還活著的時候，給我找人做了好多，前段時間我們收拾房子的時候，被我都收到空間戒指里了。”</br> “那個空間戒指應該在我二叔那里，我去找我二叔要，”喬挽月看著明決，向他問道，“你跟我一起去嗎？”</br> 明決道：“還是不了，我在這里等你。”</br> 喬挽月了然地笑笑，“等我啊，很快就回來。”</br> 喬挽月離開不久，秦凡走過來，他停在明決前方不遠處，看著他也不說話。</br> 明決主動開口問他：“秦公子有什么事嗎？”</br> 秦凡望著眼前的明決，他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可始終弄不明白明決究竟比自己好在哪里，明決這個小白臉是長得挺好看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偷偷叫他小白臉，可自己的長相也不差，應該是自己這個長相更討女孩子們的喜歡啊，為什么喬挽月就只看上了明決？</br> 如果說喬挽月只是要同明決雙修，還不至于讓秦凡如此的意難平，可她偏偏與明決成了親，成了親后她與明決恩恩愛愛，那些他曾經設想過會發生的糟心事，一樣都沒有發生，他們就像是每一對恩愛的小夫妻一樣，最多就是斗斗嘴罷了，這看在旁人眼里，也只是他們兩個人間的情趣罷了。</br> 從前秦凡在秦家的時候，從秦家的那些小姐口中聽說了許多喬挽月真真假假的事跡，那時候她們提起最多的其實喬挽月與段輕舟的親事，言語間帶著濃濃的惋惜之情，都覺得把段輕舟配給喬挽月有些可惜。</br> 在秦家小姐們的口中，喬挽月心狠手辣，無惡不作，打斷過八十歲老乞丐的腿，也嚇哭過吃糖的三歲孩子，還當街強搶過民男。</br> 所以在起初的時候，秦凡對喬挽月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擔心這位喬大小姐會獸性大發，糟蹋了自己，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發現這位喬大小姐并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樣子。</br> 她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玉京城內的百姓們雖然閑著沒事的時候喜歡聊聊她的八卦，不過言談間對她還是挺喜歡的，她在修煉上也十分刻苦，只是天賦差了點，但這并不是大問題，這天底下天賦差的人多了去，難不成每一個都該被嘲笑嗎。</br> 他自認自己在秦家的時候學了不少有的沒的東西，對很多問題看得比喬家的那些弟子們深刻多了，其他人羨慕喬挽月與明決恩恩愛愛，然而秦凡卻看到這平靜表面下的隱患，他對明決說：“你配不上家主。”</br> 明決倒也沒有惱怒，淡淡問道：“秦公子何出此言？”</br> “你只會拖累家主，”秦凡嚴肅道，“家主需要一個能夠幫她撐起喬家，一個能與她同舟共濟的男人。”</br> 明決笑起來，秦凡不知為何竟是覺得眼前這個人突然變得有些看不清了，像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寒刃，然而緊接著明決的表情一變，捂著嘴，咳嗽了起來。</br> 秦凡心道自己剛才肯定是看花眼了，正要譏諷他兩句弱不禁風，跟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似的，突然聽到喬挽月的聲音從身后傳出來，“你們在干什么呢？”</br> 明決咳得更嚴重了。</br> 她連忙走過來，一邊輕輕拍打著明決的后背，一邊看著秦凡，道：“秦凡，你又欺負他。”</br> 秦凡有苦說不出，他根本還什么都沒做，就說了兩句實話，誰能想到明決這個小白臉就不行了。</br> 真廢物！</br> 從進了喬家到現在，他是挺看不上明決的，可他從來沒對明決下過手，偏偏喬家上上下下都覺得他跟明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會欺負了明決。</br> 秦凡深吸了一口氣，對喬挽月道：“家主，我剛剛什么都沒做，我可以發誓。”</br> “那你過來找他做什么？”</br> 秦凡這回是真的沒話說了，是他錯了，他就不該過來自取其辱的。</br> 明決伸出手，扯了扯喬挽月的袖子，對喬挽月說：“挽月你別怪秦凡了，確實是我無能，不能幫你什么。”</br> 秦凡微微愣了一下，明決這是在幫自己說話嗎？這真的是在幫自己說話嗎？</br> 怎么聽起來奇奇怪怪的！</br> 喬挽月算是明白秦凡剛才在明決都叨叨了些什么東西，她對秦凡道：“秦凡你現在已經是喬家的弟子了，我是喬家的家主，明決是我的夫君，秦凡你對他得恭敬點。”</br> 秦凡心中憋屈，可喬挽月說的沒錯，他現在跟明決的確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只能答道：“我記住了。”</br> “你也是的，怎么被秦凡一就咳起來了？”等到秦凡離開后，喬挽月拉著明決往房間里走去，“我本來想著你這段時間身體好了些，可以把中午的那遍湯藥省了去，看來不行，那藥還得繼續喝。”</br> 明決：“……”</br> 挺好，他搬起一塊石頭砸了兩個人的腳，其中一個被砸的還是自己。</br> 隱約覺得這種錯誤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犯了，明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br> 他勉強對喬挽月道：“我沒事的。”</br> 喬挽月從站在門口的紫嫣手中把藥碗接過來，端到明決的眼前，催促明決說：“剛煎好的，趁熱喝吧。”</br> 明決低頭看著碗中黑漆漆的藥汁，熟悉的苦澀氣味在空氣中散開，他下山后喝的藥，比他前半輩子加在一起喝的都多，不過這也是他自找的。</br> 喬挽月見他沒有動作，不免有些好笑，她親自把藥碗端起來，送到明決的面前，“來，大郎，喝藥。”</br> 明決撩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心甘情愿地把喬金蓮送來的這碗湯藥一口喝盡。</br> 喬挽月拿著帕子給明決擦了擦嘴角，隨后在他對面坐下來，托著下巴，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奇問他：“我看著你從前也不怕苦的，現在怎么這樣了？”</br> 明決輕聲道：“從前是從前，從前也沒人會問我苦不苦。”</br> 喬挽月啞然，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對明決道：“那等我明日去問問周大夫能不能把這些藥都做成丸子。”</br> “好啊，”明決拉著喬挽月的手，換了話題問她，“你剛才去二叔那里把衣服拿回來了？”</br> 喬挽月把戒指拿出來，對明決道：“拿回來了，你要看看嗎？都在里面，好多的。”</br> 明決笑著說：“我想挽月穿給我看。”</br> “也不是不行，但是太多了，你來挑幾件吧。”</br> 喬挽月將空間戒指里的那堆衣服一股腦地全都放了出來，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衣服堆得像座小山，明決真就認真挑選起來。</br> “我好像還沒見你穿過綠色的，這兩件綠色等會兒拜托娘子試一下了。”</br> “我許久也沒見你穿白色的了。”</br> “這件款式不錯，配你今日的發髻。”</br> “這件紅的也好看，要配你匣子里那只金燦燦的步搖。”</br> “……”</br> 喬挽月扶額嘆道：“你到現在能說說哪件不好看嗎？”</br> 明決點頭坦然道：“都好看。”</br> 明決在修真界混了這么多年，也搜刮了不少寶貝，卻從來沒有收集過女修的法衣，天辰宗的庫里應該有幾件，等他找時間回去一趟，都給拿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