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決猶豫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是有點放不下這件事,他走到喬挽月的身邊,半蹲下身,仰著頭向喬挽月問道:“那枚墜子是段輕舟送給你的?”</br> 喬挽月點點頭,“好多年前了吧。”</br> 見明決看著自己不說話,喬挽月問他:“我都忘了還有這么個玩意兒了,你從哪里找出來的?”</br> 明決抬手指了指屏風后面的架子,對喬挽月說:“整理書的時候在架子上看到的。”</br> “原來是放在那里了。”喬挽月感嘆了一聲。</br> 明決低下頭,小聲說:“……這墜子上還刻著段輕舟的名字。”</br> 喬挽月哇了一聲,捏著鼻子對明決道:“這是哪里來的好大的醋味啊?”</br> 明決失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這么調笑。</br> 喬挽月正了正臉色,轉過身來,對明決道:“段輕舟的事我前些時候跟你說過一些的,我跟他從前要說一點感情也沒有,好像也不太對,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們兩個日后肯定會成親結為道侶的,所以就……那個你懂的,但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沒那么深,外面那些說書的說什么我對段輕舟情根深種死纏爛打,是受不得被他退親,才自暴自棄跟你成了親,都是扯淡,你不要信。”</br> “后來從霜天境出來后的那幾年我們兩個愈加疏遠,也不怎么聯系,我對他的感情就更淡了,要不然也不會在他來退親后松了一口氣,立刻去西市遇見了你。”</br> 明決抿著唇,垂眸盯著自己拇指上的那枚玄色扳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br> 喬挽月頓了一頓,也蹲下了身,抬手在明決的嘴角戳了一下,對他說:“但我現在只喜歡你一個,可以嗎?能高興點了嗎?明大公子?明大小姐?”</br> 明決還想讓喬挽月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自己,可嘴角卻控制不住揚起,故作惱怒道:“亂叫什么。”</br> 喬挽月一見他笑了,就知道什么事都沒有了。</br> 不過等到明決開口,她就發現自己或許是高興得有點早了,明決向她問道:“這次白云城的講學大會,段輕舟也會去,是不是?”</br> 喬挽月有些無奈道:“你這還沒過去啊?陳年老醋的勁兒這么大的嗎?”</br> 明決正色道:“我只是想要看看那傳說中的段公子長得什么模樣。”</br> 喬挽月立刻道:“他長得比你可差遠了。”</br> 明決剛剛才拉平的嘴角被喬挽月這句話逗得又揚了起來,笑道:“凈會哄人開心。”</br> 喬挽月覺得明決這是在質疑自己的審美,她嚴肅道:“我這可不是哄人,我說的都是實話。”</br> 明決見她這般,只覺得他娘子比昨日又可愛了許多。</br> 弟子們知道自己下個月要去白云城的講學大會,一個個的愈加勤奮起來,但就這么幾天的時間其實也提升不了多少修為,只能安慰一下自己了。</br> 喬昱章站在前面的石階上,看著他們這樣努力,滿意地點點頭,當然如果他們在平日里也能有這個覺悟,那就更好了。</br> 他們喬家這些年一年比一年拉胯,有點天賦的新人都不愿意拜入他們喬家,喬昱章看得開,既然如此到了白云城也不必同其他的門派相比,只要這些弟子能有所收獲,超越自己也就夠了。</br> 今日的太陽比前幾天毒辣了些,弟子們雖有靈氣護體,卻也練得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喬昱章卻覺得越是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下,才越該堅持,他轉頭向身邊正在拭劍的喬挽月問道:“可知道前往白云城講學的是天辰宗的哪位長老?”</br> 喬挽月搖頭道:“暫時還不知。”</br> 喬昱章頗有感慨道:“若是能請來天辰宗那位尊上就好了,他肯定有辦法治解決你的問題。”</br> 喬昱章一直相信,喬挽月并不是天賦不佳,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可惜他的本事不行,幫不了她。</br> 喬昱章知道自己之前說的都是在做夢,那位尊上不問世事多年,聽說就連天辰宗的那些長老們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夠見上他一面,怎么可能到了白云城去,即便他要去了,那天底下的各大門派聽聞了這個消息,還不得都帶著弟子趕過去,那么多人大概能把白云城給擠爆。</br> 喬挽月收回手中的渡雪劍,她知道喬昱章對天辰宗的那位尊上十分敬仰崇拜,小時候就常在她的耳邊說那位尊上的故事,她向喬昱章問道:“二叔見過天辰宗的那位尊上?”</br> 喬昱章點頭道:“當年我去芥子天試煉的時候,有幸見過一面,師父的碎星劍雖然強橫,鮮有敵手,但比起那位尊上……”</br> 到底是自己的師父,喬昱章不好多說,他繼續吹捧道:“尊上手中無劍,卻可化萬物為劍,日月星辰,風雪雷電,皆能一劍取之,一劍破之。”</br> 喬挽月覺得她二叔這吹得有點過頭了,好奇問道:“那位尊上長得什么模樣?”</br> 喬昱章遺憾道:“在芥子天時離得太遠了,看得不清楚,尊上踏空而來,剎那間便是山河傾倒,風云變色,遠遠看去,只見了衣袂翻飛,劍光如虹,尊上風姿卓絕,舉世無雙。”</br> 修真界每年都會給這些修士們按照修為和本事排幾個高低,卻從來不會把這位尊上排在榜上,大概是覺得把他排在里面太欺負其他人了。</br> 喬昱章說完之后,神色間帶著些許憧憬,似乎還沉浸在當年的那一幕中,不久后,他回過神兒來,看了看四周,向喬挽月問道:“對了,明決呢?”</br> 喬挽月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瞇著眼睛對喬昱章道:“這太陽太曬了,我讓他回屋子里看書去了。”</br> “……”喬昱章一時無語,自己的這個侄女是真的很喜歡明決,他對喬挽月說,“你也別太嬌慣他了,他一個大男人,多磨礪磨礪沒有壞處。”</br> 喬挽月從那天晚上做了關于喬老爺子和明決的奇怪的夢后,自覺掌握了許多新的知識,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為了明決來反駁長輩,就點頭附和道:“我知道,我知道。”</br> 喬昱章果然不再多說什么,想了想,竟然還能客觀地承認說:“我知道明決身體確實不大好,你現在心疼他也情有可原,不過等他身體好了,再不能這樣了。”</br> 等他的經脈修復好,自己一定要好好調.教他。</br> 大男人可不能他那個樣子,喬昱章不敢奢望明決能有天辰宗的那位尊上的本事,至少也得趕上段輕舟吧。</br> 想到前些時候在外面聽說段輕舟又快突破了,喬昱章這心里實在是不大舒服。</br> 他走下石階,到院子里挨個指點這些弟子,最后在秦凡的面前停下腳步,打量了他許久,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秦凡是這一代弟子中天賦最好的,如果他能一直這么勤勉下去,以后的講學大會大家比試起來或許不會那么難看。</br> 當年喬挽月為了給秦凡修復經脈,花費了不少的天靈地寶,不過他們喬家不差這些東西,喬挽月的手里的寶貝就更多,能留下這么個苗子,算是值了。</br> 秦凡見喬昱章在盯著自己看,練得更加沉穩賣力。</br> 有了喬昱章的肯定后,當天晚上秦凡便收到了兩套衣服,是其他喬家弟子都有的。</br> 喬家的弟子們平日里在玉京城里想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但是出門在外,還是要統一的好,他們的門派衣服是當年喬挽月和喬老爺子兩個人親自調整的,共有兩套,一套是用來在這種時候裝逼用的,里面是月白色的交領長袍,外面罩著青色的廣袖長袍,袍子上有些竹葉的暗紋,料子堆在一起,層層疊疊,好看又貴氣,小風一吹,感覺就來了。</br> 另外一套則是在正經試煉時候用的玄色勁裝,袖口收緊,以深紅色的細繩做點綴,干凈利落。</br> 此次前去白云城,這些弟子們要穿的自然是裝逼的那一套,喬家在修為上是壓不過其他門派和世家,但至少在排面上得過得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