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br> 辛貍倒是沒把她哥的話放在心上,她和謝予然的事都還沒理清,哪還有心思去見別人。</br> 她回到臥室,洗了個澡，上床躺下。</br> 手機再無動靜,謝予然似乎放棄了,她側身躺著,腦中思緒混亂,一直失眠到了后半夜。</br>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br> 她充上電開機,好幾條未讀消息跳出，都是謝予然發過來的。</br> 辛貍握著手機，想起昨天發生的事，發怔許久,回了個電話過去。</br> 這回謝予然很快就接通了，語氣焦急：“小貍，昨天晚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事先也不知道她會等在樓下……”</br> 經過一夜時間，辛貍已經冷靜了不少，問他：“她找你干什么？”</br> 昨晚要不是她哥強行將車開走，她估計當場就沖過去質問了。</br> 謝予然道：“她養母生病了，被迫要轉往普通醫院,她想讓我幫忙疏通一下關系。”</br> 辛貍：“你答應了？”</br> 謝予然忙道：“沒有，章峻豐做下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再幫他們？”</br> 聽完前因后果,辛貍的怒氣消了些，但想到當時的畫面，還是有點不舒服：“那她拉你，你怎么不推開？”</br> “……”</br> 每次一涉及到章沐晴，她就格外能鬧騰，謝予然不由頭疼。</br> “小貍……”</br> 他還想說什么，突然被辛貍打斷：“你今天晚上有時間沒？”</br> 謝予然頓了下，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問道：“怎么了？”</br> 想著昨天徐菀琴說的話，辛貍心里有點亂，看著窗外，故意語氣嬌蠻地道：“沒怎么，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要不要？”</br> 這話出來，謝予然就知道她差不多消了氣，微微笑道：“我晚上去接你。”</br> 辛貍別扭地輕“嗯”了聲。</br> 掛斷電話，辛貍又坐著發了會兒呆，出臥室下樓。</br> 辛元鴻和辛遇都已經出門了，客廳里只有徐菀琴一個人。</br> 見她下樓，徐菀琴咳嗽兩聲，扭頭道：“起來了？早餐在廚房。”</br> 吃完早餐，辛貍打算去一趟工作室，臨出門前被徐菀琴叫住。</br> “小貍，我跟周夫人約好了后天一起喝下午茶，你明天有安排沒？陪媽媽過去一趟。”</br> 辛貍拽緊手里的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轉頭道：“媽，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br> 到底是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徐菀琴看見她這般模樣，有些心軟，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br> 辛貍離開家，去了工作室，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好。</br> 傍晚六點多，謝予然開車過來，接她去吃飯。</br> 上車后，辛貍靠著座椅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一絲笑意。</br> 謝予然以為她還在鬧脾氣，將一束花遞到她面前，笑著逗她：“還沒消氣呢？”</br> 辛貍回過神，看見眼前鮮艷嬌嫩的花，心底的煩悶暫時被沖淡了些。</br> “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謝予然湊過來，好聲好氣地哄著她。</br> 辛貍接過花，瞪了他一眼：“下次你再跟她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就沒這么簡單了！”</br> 謝予然一笑。</br> 辛貍抱著花，輕彎了下唇角。</br> 謝予然坐回去，開車往餐廳方向去，駛出一段路，辛貍側過頭看著他，想起聯姻的事，心里的煩躁漸漸又起來了。</br> 一直到進餐廳坐下，她都還悶悶不樂，謝予然跟她說話，她也提不起多少興致。</br> 謝予然看出她的不對勁，但卻會錯了意，以為她還在介意章沐晴的事，等她吃完飯放下筷子，起身坐到了她身側。</br> 他看著她，認真道：“小貍，我跟章沐晴認識的時候，才十幾歲。我和她一樣，都是被人收養，寄人籬下，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她比我大，平日里對我又比較照顧，我自然便動了那方面的心思……”</br> “后來，我知道她真正想接近的是我大哥，對我只是利用，就慢慢打消了念頭……”</br> 這些往事，他很少跟人提，只是因為說出來多少有些難堪，在外人眼中，永遠只看得到他哥，而他不過是陪襯。</br> 就連她，最開始要見的，也是他哥。</br> “我和她之間，早就過去了，你別再因為這個不高興好不好？”</br> 辛貍看著他，忽然紅了眼眶：“對不起。”</br> 她伸手抱住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將臉埋在他頸窩，說：“我知道我不該不相信你，不該對你發脾氣，可我就是忍不住……我怕你還喜歡她，怕你只是一時興起才答應跟我在一起，我怕她一回頭你就跟她走了……”</br> 謝予然沒想到她竟然會想這么多，抬手拍拍她的背，低聲道：“是我不好……”</br> 他扶起她，在她眼睛上親了親：“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喜歡你。”</br> 辛貍摟住他的脖子，眼角泛紅：“那你只能喜歡我一個。”</br> 謝予然輕“嗯”了聲，抵住她的額頭：“以后別胡思亂想了？”</br> 辛貍沒說話，湊過去親了他一下。</br> 謝予然看了眼桌上的菜，問她：“還吃嗎？”</br> 辛貍搖搖頭：“不吃了，吃飽了。”</br> “那回家吧。”</br> 謝予然牽著她的手起身，出了包廂。</br> 辛貍看著兩人緊握的手，忍不住彎起了唇，心底泛開一絲甜。</br> 謝予然開車往自己的公寓方向去，直到駛出一段路，辛貍才回過神，她想起什么，忙道：“今天晚上我不去你那里了。”</br> 謝予然輕握住方向盤，偏頭看她一眼。</br> 辛貍有點心虛地說：“我媽媽最近生病了，我得回家。”</br> 謝予然似乎有點不高興，但還是改了路線。</br> “生病了，嚴重嗎？”</br> “還好，就是普通的感冒。”</br> 一路燈火綿延，離家越近，辛貍的心情就越沉重，漸漸蓋過了先前的欣喜甜蜜。</br> 她時不時看謝予然一眼，好幾次話到嘴邊，想把一切告訴他，又咽了回去。</br> 他自小寄人籬下，想必也為難，真告訴他，估計只會徒增煩惱，以前她一直沒怎么考慮他在謝家的處境，今天聽他提起，才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了。</br>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許她哥真能有辦法。</br> -----</br> 車停在辛家別墅外，夜色朦朧，路邊的燈暈開柔和的光。</br> 辛貍解開安全帶，側過頭說：“我先進去了。”</br> 謝予然看著她，沒說話。</br> 兩人才剛和好，還沒溫存一會兒就要分開，確實有點不厚道。</br> 辛貍見他一臉不滿，撐著椅背，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算是安撫。</br> 下一秒，車窗突然全部升了上來，隔斷外面的視線。</br> 辛貍一愣：這是要……？</br>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唇便被堵住。</br> 狹小隱秘的空間內，曖昧滋生，空氣變得窒悶，溫度一點一點攀升，人如離水的魚，喘不過氣來。</br> 車窗外，枝葉輕搖，浮動的光影細碎灑落。</br> ……</br>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終于被推開，冬日冷風撲面，散了臉上的熱意。</br> 辛貍穿過花園，停在大門口，不放心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從包包里掏出小鏡子，補了補妝，仔細確認半天，才敢進屋。</br> 進屋后，渾身一暖，燈也亮了許多，她臉上潮紅未褪，唇也紅得過分嬌艷，好在可以用天氣冷的理由掩飾。</br> 辛元鴻和辛遇都還沒回，徐菀琴攏著針織披肩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咳嗽兩聲。</br> “回來了？”聽見腳步聲，她回頭道。</br> 辛貍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說：“媽，你身體不舒服怎么不早點去睡？”</br> 徐菀琴拿過茶幾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說：“沒事，我等一等你爸。”</br> 辛貍看她臉色憔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去扶她：“您回房再等吧。”</br> 徐菀琴由她攙扶著起身，走到臥室門口時看了看她，似乎想提跟周家聯姻的事，但又怕她發脾氣，最后道：“外面冷，你也早點休息，別再出去了。”</br> “知道啦。”</br> 辛貍扶她進屋之后，回到自己的臥室，想起這兩天的事，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愁。</br> 直到十一點多，辛元鴻和辛遇才回來，辛貍聽見響動，裹著毯子偷偷溜到辛遇的臥室外，敲了敲門。</br> 辛遇打開門，見她鬼鬼祟祟的，問道：“怎么了？”</br> 辛貍看了看左右，說：“進屋再說。”</br> 辛遇側身，讓她進去。</br> 進屋后，辛貍抓著毯子的邊角，眨巴著眼睛問他：“哥，你昨天說的話是真的嗎？”</br> 辛遇關上門，轉頭看向她：“什么話？”</br> 辛貍道：“就是你說公司的事你有辦法解決，不用我去聯姻。”</br> 辛遇看她今晚的狀態明顯比昨晚要好，隱約猜到什么：“你今天又去見謝予然了？”</br> 辛貍稍稍往旁邊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道：“我跟他……又和好了。”</br> 辛遇：“……”</br> “你們兩個是三歲小孩嗎？一會兒鬧一會兒和好？”</br> “他今天跟我解釋了，昨天晚上是個誤會，他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辛貍舉起一只手，信誓旦旦，“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隨便鬧了。”</br> 辛遇沒說話，緊皺著眉頭，顯然對謝予然十分不滿意。</br> “你就非他不可嗎？”</br> 辛貍沒出息地耷拉下腦袋，細軟的黑發垂在肩頭，小聲說：“他對我挺好的，哥你幫幫我好不好？”</br> 辛遇看著她，半晌，無奈道：“好了，回房去睡吧。”</br> 辛貍驚喜地抬頭：“哥你答應啦？”</br> 辛遇“嗯”了聲，燈下面容疲憊。</br> “哥，你也早點休息，改明兒我替你找個溫柔漂亮的好嫂子。”</br> 辛貍說完，開開心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間。</br> ------</br> 也不知道辛遇是怎么做到的，辛元鴻和徐菀琴雖然仍舊會跟她念叨聯姻的事，但態度明顯緩和許多，也沒再強逼她。</br> 一晃春節過去，辛貍重新搬出家，回了明庭花園那邊的公寓，時不時到謝予然那邊住個一兩天。</br> 謝予然嫌麻煩，提出讓她干脆搬過去和他一起住，辛貍怕她爸媽突襲，沒敢同意，決定先找個恰當的時機跟他們攤牌。</br> 然而，還沒等她找好時機，就傳來了她爸病倒住院的消息。</br> 辛貍腦子一懵，慌忙趕到了醫院，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公司的情況根本沒有好轉，只是她哥在硬扛著，不讓他們給她壓力。</br> 一時間，辛貍心亂如麻，完全沒了主意。</br> 她在醫院守了辛元鴻兩天，回到家，徐菀琴再度跟她提起聯姻的事。</br> “小貍，你就聽媽一次，去見見周家那孩子行不行？”</br> 辛貍垂著眼睫，悶聲不哼，良久，低低道：“媽，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處理點事情。”</br> 她手指死死掐著沙發，指尖泛白，像是在極力隱忍情緒。</br> 徐菀琴察覺出些許端倪，問她：“小貍，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br> 這一回，辛貍沒再否認。</br> 徐菀琴皺起眉頭：“什么時候的事？”</br> 辛貍道：“有一段時間了。”</br> 徐菀琴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對方是誰？你怎么都不跟我們商量商量？”</br> 要換做平常，聽了這話，辛貍估計會發脾氣頂回去，可現在這種時候，她哪還敢胡鬧，沉默片刻，說道：“媽你先別問了，讓我好好想一想。”</br> 徐菀琴看她這個模樣，知道她心里也不好過，沒忍心再逼她，將她攬到身前，摸了摸她的頭，眼角微濕：“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br> 辛貍垂眸，眼底黯淡無光。</br> -----</br> 隔天晚上，辛貍去了謝予然的公寓。</br> 她事先沒打招呼，謝予然從公司回來，開門進屋，見她抱膝蜷縮在沙發上，有些意外：“不是說你爸爸病了，最近過不來？”</br> 辛貍抬起頭，眼底的憂傷一秒掩去，換上粲然笑意。</br> 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赤著腳撲到他面前，摟住了他的脖子：“想你了！”</br> 謝予然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撲撞得后退半步，抬手扶上了她的腰。</br> 不等他反應，辛貍便踮腳開始親他。</br> 熾熱的吻落下，急促而強勢，有些失了章法，好像極力想證明什么。</br> 謝予然配合了她一會兒，察覺到不對勁，直接橫抱起她，坐到沙發上，低頭問她：“怎么了？是不是你爸爸的身體……”</br> 辛貍搖搖頭：“沒什么大問題，過幾天就好了。”</br> 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憂色做不得假，謝予然觀察著她的神情，忽然道：“我去探望一下你爸爸？”</br> 辛貍一愣，隨即挑了挑眉：“怎么，想見家長啊？”</br> 謝予然摟著她的腰，低眸笑：“早晚都是要見的。”</br> 辛貍鼻頭一澀，故意揚起下巴：“那得看我心情。”</br> 謝予然順著她的話問：“你什么時候心情好？”</br> 辛貍看著他，目光細細描摹過他的眉眼，神情怔忡，驀地重新吻住了他。</br> 她半跪在他腿間，纖細的手指攀著他的肩，垂下眼睫，用力吻著他，仿佛是最后一次。</br> 謝予然總覺得她今晚有些反常，摟著她的腰，想問些什么，卻完全開不了口。</br> ……</br> ----</br> 夜漸漸深了，浴室里水聲響起，許久后，又沉寂下去。</br> 月從云層間探頭，投下清冷稀薄的光，謝予然看著身側熟睡的人，她似乎不太高興，睡夢中仍皺著眉頭。</br> 記憶中，她從來都是肆意張揚的模樣，除了和他爭吵的那兩次，鮮少會露愁容。</br> 正因為她太過耀眼，所以最初，她表現出對他的喜歡時，他其實并不怎么相信，只以為她是一時興起，過后就會失了興趣。</br> 他凝神看她許久，抬手從她頰邊拂過，低下頭，在她額角輕輕落下一吻，將她攬入了懷中。</br> 半夢半醒間，辛貍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往他懷里蹭了蹭，雙手牢牢摟住他的腰。</br> ……</br> ---</br> 翌日，謝予然先起，像往常一樣留下早餐，去了公司。</br> 辛貍起床時，已經日上三竿，她洗漱完，從臥室出來，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怔然片刻，慢慢走過去坐下。</br> 她平靜地吃完早餐，拿起沙發上的包，走到玄關處，最后看了一眼屋內，轉身出門。</br> 公寓樓下，春光爛漫，她叫了一輛車，拉開車門坐進去，一路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br> 上午十點，日光照入落地玻璃墻內，謝予然坐在辦公桌前，問一旁站著的助理：“辛家最近什么情況，打聽到了嗎？”</br> 助理道：“聽說資金周轉出了問題，有意同周家聯姻。”</br> 謝予然翻閱文件的手一頓，抬起頭，眼底掠過一絲波瀾。</br> ----</br> 一連好幾天，辛貍沒再來找過謝予然，也沒發過消息給他。</br> 謝予然也沒主動聯系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尊重她的選擇。</br> 見他這般反應，辛貍一時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傷心。</br> 期間，辛貍的爺爺生辰，辛家特地辦了一場晚宴慶祝。</br>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撐起場面，不能輸了陣仗。</br> 辛元鴻給謝老爺子遞了邀請函，老爺子身體不適，不方便參加酒宴，就讓謝朔和謝予然代為前來。</br> 于是，宴會當場，辛貍又撞上了謝予然。</br>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說話。</br> 辛貍灌了不少酒，率先挪開視線，搖搖晃晃往宴會廳外去。</br> 露天的走廊內，夜風清涼，吹得人清醒了許多。</br> 謝予然跟在她身后出來，辛貍停在僻靜處，沒敢回頭。</br> “你明天在家嗎？”</br> 熟悉的嗓音忽然響起，明明只隔了幾天，卻仿佛已經過去許久。</br> 辛貍沒回答，腦袋陣痛不止，不知道是因為酒醉的緣故，還是因為心神不寧。</br> 謝予然也沒逼她開口，留下一句“明天上午我過去找你”，轉身回了宴會廳。</br> ……？</br> 辛貍轉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莫名。</br> 翌日上午，辛貍坐在陽臺上發呆，果不其然等到了謝予然的電話。</br> 看著屏幕上熟悉的昵稱，她愣怔了片刻，才接通。</br> “在家？”</br> 辛貍盯著自己的腳尖，輕“嗯”了一聲。</br> “出來，我在你家外面。”</br> 辛貍一愣，理智告訴她不該出去，但雙腳卻不受控制。</br> 十幾分鐘后，辛貍出現在別墅外。</br> 園區內春意盎然，花成簇成簇地開著，男人白衣黑褲，長腿斜放，倚著車門，沖她一笑，好似這幾天的突然斷聯完全不存在。</br> 辛貍走到他面前，低聲問：“你怎么來了？”</br> 她以為，她的暗示已經夠明顯。</br> 謝予然沒回答，只是替她拉開了車門：“上車。”</br> 辛貍抿唇，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坐了進去。</br> 等到車子駛出園區，她才想起來問：“去哪兒？”</br> 謝予然瞥她一眼，淡淡道：“去了就知道了。”</br> 辛貍自知理虧，沒敢多問，她看著擋風玻璃外熱鬧的街景，心底亂成了一團。</br> 車子穿過市區，一路往僻靜處去，最后停在了謝家老宅內。</br> 辛貍下車，環顧一圈，終于反應過來，驚愣地看向謝予然。</br> 謝予然牽住她的手，往里走，回答了先前的問題：“來見爺爺。”</br> 辛貍腦中一轟，趕忙將到膝蓋上方的裙擺往下拽了拽，責怪道：“你怎么事先不跟我說一聲？早知道我就不穿這條裙子了。”</br> 她說著，停下腳步，從包里掏出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滿臉緊張。</br> 謝予然看著她，一笑：“很漂亮。”</br> 辛貍想起什么，又急道：“我沒帶禮物過來！”</br> 謝予然笑了笑，重新牽住她的手，踏上臺階，進了屋。</br> 老爺子正在客廳里坐著，面前茶幾上擺著一杯熱茶，似乎已經等了他們好一會兒。</br> “爺爺。”謝予然牽著辛貍上前，喚道。</br> 老爺子和藹一笑：“來了？”</br> 辛貍也露了個笑：“謝爺爺。”</br> 老爺子點頭應了：“坐吧。”</br> 兩人并排坐下，老爺子上下打量著辛貍，笑得溫和：“有些日子沒見了，好像瘦了些，是不是予然沒照顧好你？”</br> 辛貍臉頰微熱，看了謝予然一眼。</br> -----</br> 當天中午，辛貍同謝予然一起，留下來陪老爺子吃了頓午飯，下午又閑聊了一會兒才離開。</br> 返程的車上，辛貍漸漸回過神來，轉頭問謝予然：“我家的事，你知道了？”</br> 否則怎么會一句話都不問，突然帶她來見老爺子？</br> 謝予然驅車出了小區，不答反問：“為什么不告訴我？”</br> 辛貍神情一滯，慢慢垂下眼睫，小聲道：“我這不是……怕你為難么？”</br> 謝予然突然將車停在了路邊，轉過頭看著她：“小貍……”</br> 他喚了她一聲，眼中神情認真。</br> “我雖然比不上我哥，但也沒你想的那么無用，有些東西我只是不愿爭，大伯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哥自小就護著我，對于我來說，他們比所謂的名利地位更重要。”</br> 所以成年之后，他才會避開跟謝朔的沖突，早早自立門戶。</br> 他微微一頓，“但為了你，我會盡力去爭取。”</br> 辛貍抬頭，怔怔望著他，眼角一澀。</br> 謝予然伸手，指腹拂過她眼角：“別怕，有我在，沒人逼得了你。”</br> 辛貍倏地落下淚來，多日來的糾結、忐忑、擔憂……一股腦的情緒仿佛瞬間有了宣泄之處。</br> -----</br> 幾天后，老爺子和謝柏言親自登門，到辛家拜訪。</br> 辛元鴻和徐菀琴都驚了一驚，尤其是在看到跟辛貍站在一起的謝予然后。</br> 老爺子笑著道：“小輩們不懂事，現在才來跟我們說……”</br> 要換做以前，辛元鴻和徐菀琴可能還會反對，但現在老爺子和謝柏言共同出面擔保，他們權衡了一下，最后同意了。</br> 就這樣，辛貍和謝予然的婚事順利定下。</br> 兩家決定先辦個簡單的訂婚儀式。</br> 訂婚前一夜，謝予然陪著辛貍在花園里散步。</br> 清風明月，星河耿耿。</br> 這樣的時刻，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覺無聊，只覺得歲月靜好。</br> 走到某處，謝予然突然頓足，喚道：“小貍。”</br> 辛貍聞聲回頭。</br> 謝予然掏出一枚戒指，單膝跪在她面前，執起她的手。</br> “嫁給我。”</br> 風從眉眼間拂過，辛貍短暫地怔了一下，隨即盈盈笑了。</br> “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